涂北山被安排到一处紫花苜蓿盛开的别院内。
城中的官员听说涂北山是陆生云的贵客,纷纷想要讨好他,三天两头便是送礼、摆酒宴会的。
涂北山东西倒是收下了,迎客这些自然让邓罗和阎双应付。
偌大的别院容下三百人绰绰有余,邓罗的人都纷纷换了上好的布料,充当杂役护院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访客还是没有减少,可是迟迟不见陆生云的踪影。
甚至邓罗也向涂北山旁敲侧击,询问陆生云是否可靠,而涂北山似乎不在意,示意稍安勿躁。
闲来无事的涂北山除了练剑便是温习兵法,日子还算清闲。
“好消息啊!好消息啊!”
正在看书的涂北山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便知是师爷来了。
这小邑虽然是江游郡边境上的一座小城,不过规模也还算大,只比当初混元郡小一点点,有四五万的百姓,近一万人的军队。
上一任城主不得而知去了哪,不过却这师爷却是在小邑当了十年有余,一直未曾离开过。
“哦?何事之有?”涂北山淡淡道。
听说这师爷满腹经纶,才学卓越!
可在涂北山看来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以涂北山精通识辨的本领来看,此人反而看起来有些贪念于权色。
涂北山为了清静,将城中大小事务交由他和邓罗等人打点。
不知是碍于涂北山表现出来的背景,还是什么原因。这师爷也是尽心尽力辅佐邓罗,没有半点逾越。
师爷兴奋道:“回城主,柳氏的侍者正在大堂内候着,等着城主呢!”
“他有什么事?”涂北山并不了解这个什么柳氏。
“城主您才来不久,可能不知道,但这柳氏可是如今小邑的大族啊!就算放在整个天河之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与我有何关系?”
见涂北山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师爷当下解释道:“城主您有所不知,这柳老爷原本不是我们天河地区的,听说是骁候洛阳君的舅舅。当年觉得天河地区风景优美,来此安享晚年,这一来就是十余载。”
“如今虽然动荡不安,不过骁候洛阳君也是一方霸主,在天河地区无人敢得罪柳老爷,就是太守大人也得照顾照顾呢!”
“然后呢?”涂北山不耐烦,不知道师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这样的!”师爷这才进入正题,“柳逆柳老爷今年五十二岁,举办了寿辰,邀请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前去!听说太守大人也派人再去祝贺了。”
涂北山道:“五十二岁也举办,又不是五十,六十这种大寿!”
“昨年五十一岁时也举办了…”师爷低着头有些尴尬道。
听完涂北山有些明白了,这柳逆如今的地位已经是城中皇的存在了!
骁候洛阳君,涂北山也听说过,此人极为善战,是京都王刘冶账下一员大将。
“那要我做什么?”
“柳氏族长柳逆派人出来一支金笔和流云纸,请城主做贺词呢!”师爷有些兴奋道:“要知道这流云纸只有在当年涂帝皇宫才有的!”
“这等宝物可是名门望族才使用的,配上这金笔,足以配得上城主您的身份了!”
“要知道,前几任城主都没有享受这等待遇啊!”
“看来,这柳逆给足了城主您的面子啊!”
“面子?”涂北山怒而反笑:“我一城之主竟然要被迫给他写贺词,这是给我面子?”
师爷没想到涂北山反应这么大,有些为难道:“这已是每年的规矩了,前几任城主也是如此……就是陆大人也不曾过问过。”
“行了,你带我去见那侍者吧!”涂北山不耐烦打断师爷的话。
“好吧。”师爷掉头,心里却是默叹,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一团和气才好。
很快涂北山便见到了柳氏的侍者。
柳氏使者站在城主府内,却是四处打量,没有一点拘谨。
虽是柳氏的家仆,但那傲视一切的模样净收眼底。
看见涂北山来了,侍者行礼:“拜见城主,我家主人想要城主题写一番贺词。”虽然侍者自认为自己主人背景极大,但样子还是要做的。
“你家主人?何为不来亲自拜见我?”涂北山反问道。
侍者脸色阴暗,“城主不要开玩笑了,我家主人不过是想要城主贺词一番。”
“不过?”涂北山冷哼一声,“我为一城之主,他竟然想要我给他贺词?”
侍者拿出金笔和流云纸,“我家主人考虑到城主身份尊贵,特意用最好的东西让城主题词,前几任城主可没有这待遇!”
侍者特意咬牙将‘前几任’说得特别重,为的就是想要涂北山妥协!
涂北山接过金笔和流云纸,感受到金笔的重量,想必是纯金打造!
而最为奇特的是这流云纸,拿在手上没什么感觉,纸的本身如同白云一样干净,仔细一看,竟真有云流动一般!
涂北山看着来自涂帝皇宫特有的流云纸,想到了曾经读书的日子,一时间恍了神。
感受到涂北山的迟疑,侍者点明道:“城主,这可是陆大人都默认了的规矩!”
“规矩?”涂北山冷笑。
啪的一声!只见涂北山右手发力,大拇指一按,纯金打造的金笔就这样断成两半!
“你!”侍者怒不可遏,自己作为柳氏的一部分,到哪里不是受人尊敬!
他自己如此委婉了,而这涂北山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一笔折断成规,我此生偏不做寻常之事!”
“好好好!好一个不做寻常之事”,侍者怒极反笑,“我定会一字不落禀告我家主人的!”说完,转身愤然离去。
“城主,会不会有些激进了?”师爷有些担心,虽然听说涂北山与陆生云关系十分要好,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骁候洛阳君不是好惹的人。
这师爷给涂北山的好感极速下降,涂北山冷声道:“将手中的事情交给邓罗打理,你好生歇息吧!”
待到涂北山返回别院时,邓罗已经带着阎双在那里等候了。
邓罗知道阎双在涂北山心中份量不一样,所以什么事情都和阎双商量着来。
“先生…有一件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邓罗和阎双相视一眼,才开口说道。
“你但说无妨!”
“据我安插在太守府的兄弟说,陆生云同他的谋士于前几日便离开了天河,参加镇北候的一个宴会。”
“不知道这陆生云有着什么心思,难怪自那日先生来到小邑,他就没有来过。”
“如今他离开了天河,这不就等于将小邑完全送给先生了?他难道想测试先生?实际上留有后手?”
邓罗将自己心中所想全盘托出,而阎双也是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涂北山思考片刻,突然叹息道:“这陆生云不简单啊!天河两郡,沛郡是发展农业,而兵马全部聚集在江游郡,总数仅仅十万左右,他就敢拿小邑的一万兵马压在我身上,确实是个人物!”
看着涂北山突然这么说,二人十分不解。
“先生何出此言?”
“我相信陆生云确实离开了天河。你们之所以了解他的行踪,不过是他刻意散发出来到消息。不然,手拥十万人马的人,行踪这么容易就被你们知道了?还明确知道他去参加了王硕了宴会?”
“他不仅仅是刻意让我们知道的,更多的是让天河所有人知道,甚至是周边的一方枭雄!”
“他为什么这么做?”邓罗开口问道。
陆生云这一离开,等于将小邑全盘交给涂北山打理。要知道小邑虽然是一座小城,不过也有一万人马!
听到邓罗开口问道,涂北山这才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两人听。
“会不会有假?那柳逆真的是洛阳君的舅舅?”
面对邓罗的猜测,涂北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陆生云是何等人物,能够夹杂在两方大势力中间这么久没有被吞并,岂会轻易被人蒙骗?”
“那我们该怎么办?”阎双有些凝重问道,洛阳君的名头,他当年在柳军也听过,此人确实像涂北山所说,不是轻易能够对付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我出山第一战,也时候露脸给诸位诸侯看的时候了,让他们知道这究竟是谁的天下!”涂北山双眼露出惊人的光芒。
反观整个柳府,府邸面积极大,府内花鸟园林数不胜数,仆人成群,富丽堂皇之景。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柳逆背着手,看着墙上的东西,轻轻问道。
年过半百的柳逆,早已没了年轻人的血气方刚,身上却有一股经历岁月沧桑的睿智与冷静。
“没错,那新任到来的城主显然不给老爷您面子!”先前那位侍者添油加醋道,“他这番前来想必是挑战老爷您多年在天河地区的权威!”
“权威?”柳逆看着大堂内的装饰,一幅幅贺词并排在墙壁上,上面无不是讨好奉承之话,更重要的是历代城主的署名。
整个柳府装饰得再漂亮再霸气也比不上这一幅幅贺词。
而这一切的得来,都是因为自己是洛阳君的舅舅。
世人皆以为自己靠着洛阳君的名声才有如今的地位,只有少数老一辈的人物才知道自己当年驰骋疆场是的风光。
也正因如此,洛阳君对于自己这位舅舅格外的敬重。
“但这涂北山似乎有些背景,听说是陆生云的客人……”,侍者小心翼翼揣测道。
“我在这里安享晚年,早已没有了年少时,渴望让他人折服的那份心思”,柳逆淡淡道:“不过这小邑城主,能说出这番话来,倒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你马上派人准备东西,前去拜访一下那小邑城主,我倒是想看看是何方青年才俊!”
“老爷这是想敲打这新任城主?”侍者揣摩道。
“敲打倒是算不上,我虽然老了,不过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视的。若他真的有让我刮目相看的本事,那到也无妨。若他只是乳臭未干,目中无人,我不介意让这些后辈清醒清醒!”
“那陆生云怎么办?”侍者小心翼翼问道。
“陆生云?”柳逆轻笑一下:“我虽隐居多年,见过的后辈也不算少,陆生云算半个人物。”
“别看他平时固守天河,对我也算客气,实际上有着很大的野心,只不过遇事犹豫不决,比较胆小,却也是个聪明人。”
“此番他高调离开天河,众人皆知,我也不知道他有着什么小算盘,不过见了那小邑城主后,想必一切就明了。”
“我先去见见那小邑城主,你准备礼物,随后跟来。”
“老爷一个人去?”侍者一惊,“还是带上护卫吧,凭借老爷您的势力,不怕他不屈服!”
柳逆摇摇头:“既然势大,又何必仗势欺人?”
说完便朝着小邑城府走去。
“柳老爷好!”城主府前守门的两名士兵看到柳逆前来,连忙行礼。
人的名,树的影,即使他们不了解柳逆在天河地位为何这么高,不过却不敢轻易得罪。
柳逆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嗯,今日我要去见新任城主!”这话不是请求,而是陈述一件事情。
说完,柳逆大步朝着府们前进。
两支长枪交叉挡在了他的面前。
“嗯?”柳逆不悦看着两人。
两名士兵也是低着头,不敢相视:“城主今日刚下达命令,任何人进府内都要通知,违者…斩!”
“刚下达命令?看来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柳逆笑着摇了摇头,这小邑城主不敢大大方方相见,又何必说出那番话?
正在府内的涂北山殊不知,仅仅这种举动,他在柳逆心中的形象大大折扣,甚至柳逆对他的期望值也降低不少。
“那你且进去传话,说柳某上门拜访小邑城主。”
“是!”刚才那番违逆的举动,早已让两名士兵吓得不轻,连忙跑进去传话。
片刻后只见里面传来脚步声,其中有削瘦男子,脸部有着伤痕,朝着门口走去,对着刚才那两名士兵不悦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上城主府乞讨的,如此一来,怎还像样?”
说话人,正是阎双,阎双瞪了那两名士兵一眼,随后看到站在门口的柳逆。
接着从腰带处掏出两枚铜钱,“原来是一位老人家啊?那倒可以救济一番。”
说完,欲要将铜钱递给柳逆,却被人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