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看这位老翁穿得如此体面,想必也是个体面人,怎可用一些铜钱就打发,好歹也给些碎银子吧!”
一把拉住阎双的人正是涂北山。
阎双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我考虑不周!”说罢,将铜钱收了回去,摸出几锭碎银子,朝着柳逆递过去。
只见一股气息轰然爆发开来,随后一股凛冽的掌风朝着阎双的额头打去。
阎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手掌已经快到贴到自己的额头上,顿时魂都没了,冷汗直流。
嘭!
“他可是我的人!”
霎那间,涂北山一掌与之相对,见阎双没事,涂北山看着柳逆冷声道。
柳逆却是笑颜展开,摇了摇头:“本以为能说出‘一笔折断成规,此生不做寻常之事’的人会让我刮目相看。”
“没想到却是大失所望啊!”接着柳逆却是哀叹一声,“只会玩弄小人物才使用的把戏,实非豪杰所为!”
“罢了罢了!”柳逆转过去,摇了摇丧气道:“我就故作让你羞辱了,含愤离去好了!”
说完,柳逆佯装离去,却听到身后响起:“等等!”
“凤凰不遇梧桐不止,良禽择木而栖。我以为深居小邑这座小城,还耀武扬威之人,犹如井底之蛙,还沾沾自喜,没想到是我猜错了。”
“惭愧惭愧!”涂北山拱手行礼。
但这番话更像是嘲讽一般。
柳逆转过身来,看着涂北山,负手深吸一口气:“可笑!当真可笑!”
“战场埋骨几人知,莫嘲老翁白发时!”
“将士将青春耗尽在边境上,风霜在他们刻画出岁月痕迹,待到他们身体已经保卫不了这个国家时,回归旧里,却被人以为是井底之蛙,洋洋得意,实乃国之大不幸!”
柳逆回想起当年涂国边境的峥嵘岁月,不由感慨万千。
“为大涂流过一滴血的人都都值得敬重,只是我不解,庇护在贼子的荫萌下,有何脸面与真正为大涂留过鲜血的将士并同!”涂北山喝道。
“你…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柳逆皱着眉看着涂北山。
涂北山深吸一口气,即将说出来的话让他情绪起伏不定,指尖轻轻颤抖:“难道你忘了京都城门那三千将士埋首之处了吗!”
“三千尸首!”柳逆猛然大惊:“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等秘幸!”距离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年,但这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阴影。
涂北山俊朗的面孔有些扭曲,身子隐隐发抖,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周铭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时。
三千甲士!死守京都城南门,彼此挽着手,筑成京都最后一道防线!
可这一道防线是用血肉筑成的啊!面对叛军几十万的人马,没有丝毫退缩!
即使那一杆杆长枪刺穿他们的胸膛,也没有哼过一声,生命的尽头定格了那无畏的眼神!
三千尸首堆积在城门,阻挡了叛军的铁蹄,保留了涂国皇室最后一丝尊严!
这正是因此,涂北山当年才趁乱从城郊小道逃了出去。
中途回头望了一眼,那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尸首的场景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每每想起,心中总是充满刺痛!
而先前听说柳逆的名字是,没有多大印象,只是觉得耳熟,一见到柳逆的模样,便涌现出种种场景!
涂北山控制不住气息,全身修为散乱,溢出的杀气让阎双暗自心惊。
而正是因为这场战争,柳逆心中觉得悲凉不已,同为将士,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遂心生寒意,有了告老还乡的想法,于是来到了天河。
今日旧事重提,柳逆不禁回想起当年城门外的那一幕,究竟是何种信仰,才会铸造那样的军魂?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若非当年涂帝好大喜功,也不会被刺身亡,涂国崩裂,乃是大势所趋!”柳逆好像苍老了十岁一样,全身散发出老年人才有的暮意。
“况且亲王涂墨平手拥十郡,也未曾见他替皇室发声,讨伐刘冶,可见天下民心如此,怪不得别人!”
“不过你怎会知!”柳逆看着涂北山质问道。
虽然当年有几十万人在场,不过却不是一个毛头小子能够知道的!
“天下没有不露风的墙,也有不少读书人关心国家大势,可见并非如同你所说的民心所向!”
“我见你居住在小邑,苟且过完一生也就罢了,可你有何脸面以征战沙场,荣归旧里将士的身份自持?”涂北山冷声嘲讽。
“为人臣,也为旧属。人君不识我,故主多照扶。安能何耳?”柳逆哀叹一声。
“久闻当年柳将军以卦掌名扬天下,今日道不同,便讨教几招!”
涂北山将左手背负在身后,“见柳将军苟居岁月不多,便让你一只手!”
“你!”柳逆挥了挥大袖,他是何等人物?竟然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子轻看?
不过柳逆还是强行将怒气压了下来,先前涂北山说出当年那三千甲士身死南门那番话,便让他心思不宁,于是语重心长道:“你究竟是何人?若你父辈亲人有是京都旧属,你恨我,我可以理解。”
柳逆心中再次浮现出悲凉,当年除了少数人逃离了京都,其余的将士都因反抗而被杀害。
“不过事已至此,若是你愿意,让你当江游郡主也未尝不可!”柳逆认真说道。
以他的背景和旧功,确实有资格说这番话。
同时他的内心也是真的想要赎罪,不然也不会和涂北山说这么多废话了。
“不必了!出招吧!”
涂北山冷声拒绝,一脚踢向柳逆。
柳逆没有料到涂北山突然出手,又没有料到涂北山武功深不可测,猝不及防,只得用坚硬的手肘抵挡,由于冲击太大,借力退到了台阶下。
涂北山站在城主府的台阶上,冷眼看向柳逆:“身穿锦绣服饰,实在难以看出当年甲胄之勇!”
“很难想象,那三千将士,怎会死于尔等鼠辈!”
见涂北山咄咄逼人,又不断提起他心中的那根刺,柳逆握拳咬牙道:“小子!莫要欺人太甚!”
“今日只以武相对,若是你心中不服,让洛阳君找我便是!以多欺少,你们不是习以为常了吗?”
柳逆这一刻是真的怒了,涂北山的话在嘲讽当年刘冶大军以多欺少,不然难敌那三千将士之勇!
原本涂北山指责当年那件事,让柳逆微微触容,让柳逆不忍找他麻烦,而如今语不让人,却是激发了柳逆尘封已久的戾气!
柳逆气势陡然上升,身子瞬间移动到涂北山的面前,双手抓向他的双肩!
涂北山双肩微侧,右手横在胸前,猛然震开柳逆进攻的双手,同时左手依旧背负在身后。
柳逆步形移动,碾转到涂北山身后,大手直拿涂北山的后颈处,而涂北山似乎早有预料,手肘朝后重重一击,同时右腿朝着身后扫了个斜腿,阻断了柳逆的进攻。
柳逆后腿一步,避开了涂北山的反击,右脚刚落地,便瞬间弹起,呈弹腿之势,朝着涂北山头部踢出!
涂北山身子微蹲,避开了柳逆的攻势,不料柳逆的招式再度变化!接着空势,原本弹出的腿高举起来,朝着涂北山肩部,以泰山压顶的攻势压下去。
这一击已无可避免,涂北山右手握拳反搭在肩上,以坚硬的手肘去对抗这一击!
轰
一股强大的气息以涂北山为中心,朝着四周散去!
尘土飞扬,又紧接着很快怒沉!
只见涂北山身下的地面崩裂出几条清晰可见的裂纹。
“咳咳!”涂北山承受这一击后,站了起来,嘴角不自觉流出一丝鲜血。
柳逆见状,反而慎重起来,眉宇之间露出凝重。
他有多少年的功力,自己清楚,而自己全力一击下,仅仅只是伤到了对方,而他感受得到,对方内力犹如浩瀚无垠的大海一般,虽然伤到了,但是伤得不重!
柳逆凝重看着涂北山,突然脑海中如同晴天霹雳,不由一惊!
虽然涂北山衣衫有些凌乱!嘴角还挂着血迹,但,他身后始终背着一只手啊!
“他究竟是什么来历?”柳逆忍不住去猜测。
若是对方双手放展开来,全力一战,未尝不能与自己一战!
自己六岁习武,十七岁修得卦掌大成!之后更是将卦掌练得炉火纯青!
卦掌,掌,合于卦之数;在行拳时,以摆扣步走圆形,将个方位都走到。
是一门将武功与引导吐纳融为一体,内外兼修,强调身心合练,身捷步灵如游龙游空,拧翻走转掌法变幻无穷。
卦掌出手成招,刚柔并济,踢打摔拿融为一体;拧裹钻翻,避正打斜,围圆打点,循循相生,无穷无尽!
可以说,凭借卦掌,在军营之中,柳逆难逢敌手!
而如今,竟然压制不了一个毛头小子,实在匪夷所思!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说出来,我可以不伤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修为的人,柳逆实在很难想象!
涂北山挺直了背,解开了手上的黑色腕带。
“我尚未出手,你就以为吃定我了?”
“什么?”看到涂北山带有笑意的眼神,柳逆不由一惊,下一秒,涂北山腾空而起,踩到石柱上,借力朝着自己膝踢过来!
柳逆左移一步,一掌拍在涂北山腿上,左手推开涂北山进攻的右拳,右手收回一拳打在涂北山的胸口!
“什么!”
柳逆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内力从涂北山体内传来,紧接着将他震开。
柳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涂北山已再度袭杀上来,双腿连踢两次,踢开了柳逆防卫在胸口的双手。
只见涂北山侧身旋转一周,身子临空,右脚倒踢在柳逆胸前!
柳逆连退五六步!只觉得血气上涌,不由闷哼一声。
“仅仅一招,已见分晓!”涂北山淡淡道:“你走吧,我在这里等着洛阳君!”
“狂妄自大!”柳逆捂着胸口喝道。
“我若出剑,你一招都抵挡不了!”
话音刚落,只见涂北山身形晃动,阎双只感觉一道身影闪过,自己的佩剑已出来的剑鞘!
涂北山右手持剑,朝着柳逆刺去!
柳逆双手上下交错,右手拦在涂北山的手肘处,左手拦在涂北山的手腕处,一使力,将涂北山的手强行挽了回去,剑剑直指天空!
只见涂北山顺势抛出了长剑,长剑坠落,涂北山再次接过剑柄,剑柄倒扣在柳逆手背上。
柳逆吃痛,松了左手,再回头,长剑已经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老爷!”
先前那名侍者带领下人拿着财物走到城主府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由一愣!
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拿着剑指着老爷,这让侍者勃然大怒:“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救老爷啊!”
“嗯?”
只见涂北山冷眼一扫,刚放在财物想要上去帮忙的下人感到一阵寒意,腿脚也不由一滞。
“住手!是我技不如人!”
柳逆开口喝退下人,涂北山也收回了剑,“我在小邑等着洛阳君!”
柳逆看到涂北山收回了长剑,再听到这番话,没有说什么,而是深深看了涂北山一眼,带着人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侍者忍不住开口:“老爷,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难以想象了,骁候洛阳君的舅舅,京都王刘冶的旧将,居然被一座小城的城主用剑指着?
“要不要小的去通知骁候?为老爷出气?”
“不必!”柳逆再次回头看了远处城主府一眼,只是已经不见涂北山的人影。
“天下怕是要风起云涌了!”柳逆莫名叹息一声。
“小的不明。”
“此人来历神秘,竟知往昔旧事,偏偏武功又深不可测!”
“陆生云在押宝,看来他压对了!天河死局或许可以由此人解开!”
“但怕的就是这陆生云也不知道此人的背景,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留如此人物在身上,造成日后大患!”
“或许,要不了多久,天下会有他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