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送饭的下人们都还没有到,李君毅早早便起了床,院子外面还笼罩在一片雨雾中。
李君毅梳洗一番后,便坐在了门外的台阶上,挺直了背,双手放在大腿上,看着水珠滴落在地上。
“吱”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院子的木门被人推开了。
原来是下人送饭来了。
“公子怎么起得这么早?”一位丫鬟将早饭递给李君毅,看到李君毅似乎已经起了很久了,于是问道:“下雨了,外面凉,公子怎么不多睡一会?”
“多谢姑娘!”李君毅接过饭,放在桌上回答道:“惭愧惭愧!前几日因为赶路的原因,身心劳累,竟然在诸位谋士面前说错了话,幸好只是论谋,而不是真心的打仗,没有酿成大错。”
李君毅轻笑一声:“还好侯爷没有怪罪我,让我留下来今日再论。所以今日我一早就起来,在院子里吹吹凉风,保持头脑清醒,以免再出错。”
见李君毅彬彬有礼,侍女心生好感,又见李君毅穿着补丁做的衣服,还穿着草鞋,看起来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竟心生同病相怜的感觉。
侍女看着李君毅阳光的脸上充满着期待,有些不忍,欲言又止。
“公子…听说侯爷昨夜便通知了今天前去论谋的人,而且都是北方名流子弟,此时应该在麓湖上共赏烟雨…而没有人通知公子,只怕……”
李君毅听到这话,有些错愕,双手有些抽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放在哪里。
一早便在这里看着秋雨,即便穿着粗布,也不曾感觉寒冷,而如今竟然觉得这风凄神寒骨,令人心颤!
李君毅甚至有些想念乡间那茅草屋,想念那些父老乡亲。
摸了摸身上的百家衣,李君毅只觉得愧对了父老乡亲的厚望。
“唉…”李君毅重重叹口气。
侍女只觉得李君毅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先前的活力,有些心疼。
李君毅回到屋子,收拾好了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只有那一背包袱硬馒头。
李君毅背上馒头,朝着门外走去。
李君毅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细雨浸湿,雨水打湿头发,厚重贴在头皮上,流向李君毅的脖子,再流进胸膛里。
“公子,吃了这热饭再走吧!”身后传来侍女的声音。
李君毅脚步停了下来,摇了摇头,发丝甩落水珠:“我未曾替侯爷献半点力,无脸食侯爷半点米。只是希望侯爷能攻陷京都,匡扶涂室,也了却我的心愿!”
自李君毅离开了侯府,老天便像是取笑他一样,雨下得更大了。
李君毅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包袱越来越重,李君毅的心也越来越痛!
雨水不断打进包袱里,重量不断增加,随着肩上一滑,包袱掉落在地,露出一块块白花花的馒头,仿佛这泥泞的地方容不下这样的雪白,污渍很快便将它占领了。
李君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激起一滩污水。
“啊啊啊!”李君毅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出来。
是啊!任凭他如何伪装得从容淡定,可依旧是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带着一腔热血,踌躇满志,带着乡亲父老的厚望,来到了这里,只因为每个少年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
李君毅抬头望着远方千山身影,有些不甘,但水珠滴落在地上都化为了重重的哀叹。
李君毅将地上的馒头逐个捡了起来,重新放在了包袱了,将包袱重重系好,又踏在泥泞中,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今朝忽觉秋雨寒,往昔豪言成笑谈!”
李君毅有些自嘲,看着远处有一道青石板,通向一座幽亭,便朝着那里快速跑去,想要避雨。
跑进一看,才发现是一座古木小筑,中间有石桌,桌子周围有两块石凳。
桌子上有一小炉,上面煮着东西热气腾腾。
其中一块石凳上坐着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
“昨日便说过,王硕酒苦难入喉,今日特地在小亭煮酒等待兄台!”
李君毅才发现,在这里的人是涂北山。
昨日收到涂北山的纸条,却因为太过投入与论谋中,再加上今早的事情,一时间竟然全忘了。
“侯爷并未宴请我,是我不请自来,让兄台取笑了。”李君毅走了过去,想到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道。
涂北山没有在意,端起酒壶,倒了一杯热酒递给李君毅淡淡道:“那是他没有眼光,在我看来,那些所谓的名门子弟加起来也比不上兄台一人。”
“兄台缪赞了,若真如此,我又怎会如此落魄!”李君毅谦虚回答,将一杯酒全部饮下,感受到热酒入肚,说出来到话有些不甘。
涂北山笑了一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以兄台的见解,日后的成就自然远超那些人!”
李君毅目光灼灼看着涂北山,自行满上一杯酒,举杯看向涂北山:“兄台如此看重我,当浮一大白!”
李君毅心生豪情,效仿古人,说完便猛然将酒饮下,却被呛得咳嗽起来。
看到涂北山带着笑意看着自己,李君毅放下酒杯道:“让兄台见笑了!”
涂北山摇了摇头,“你让我取笑之处并不是这个。”
“哦?”
涂北山看向远处,“自涂国崩裂以来,诸侯割据数年之久,而如今王硕想要南下,说的是匡扶涂室,实际上是想让刘冶取而代之罢了。”
“世人皆明,而你空有才华,却不明大势,还以为是匡扶涂室的大义之举,殊不知是贼子之间的争斗,这点让我觉得可笑。”
涂北山看着有些错愕的李君毅,又想到李君毅虽然才华无双,不过还是不通人情世故,当下缓解气氛道:
“我本想取笑兄台,但又敬佩兄台才情,唯有自饮一大白,以拦笑口!”
说完,涂北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饮而下。
“兄台为何这般看重我?”李君毅有些不解,自己是无名之辈,比不上那些士族子弟,一篇双势论,又因见识过少,没去过京都,不熟悉那边的气候,导致闹了笑话。
“不仅是看重,你一句位卑不敢忘忧国,便值得我为你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