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华武帝唐圣扬统一九州后,当年在华武帝身边的方慕之,以“天子经略”之职辅佐唐圣扬征伐天下,在唐圣扬君临天下时没有索要任何爵位,他自请成为吏部侍郎,掌天下官制、州城制度。当时的人对这个被所有交锋过的敌人都称为“天下绝智”的男人,没有选择大部分人的封爵养老,抑或是解甲归田,而是一门心思地扑在了繁杂琐碎的公务之中。
在方慕之的设计下,九州各境,均行州城制度,每州设观察使,行监察各城职能,州下设城郡,人口十万以上为城,十万以下为郡。
各城各郡有城守、郡守,主管当地行政;地方设衙卫,专司法律,衙卫下有衙吏,主管各地日常治安,一定程度上不受城守节制;又设有三司使,主管当地财政;城内无常设军队,仅有城守下设有护城队,只有在城市的危急关头,城守才能够启用,如随意调用,一经发现,九州观察使有不经中央、直接审查城守的权力。因此各地形成了城守、衙卫、三司使三方制衡的局面,地方上难以出现动乱。
在此套制度实行之初,遭遇到了大量来自各方力量的阻碍,但方慕之寸步未退,最终将这套州城制度推广到了九州各地。
之后,方慕之主动请辞,离开了华洛城,再无音信。
再之后唐圣扬驾崩,继位者难以控制天下,但在方慕之的这套州城制度下,九州各地也基本维持了明面上的稳定。而此时朝堂之上,才后知后觉方慕之的高瞻远瞩。
江凌城,护城所。
老黄是城守府下属护城队的队正,此时的老黄,正躺在护城所的藤椅上,嘴里叼着一个烟斗。藤椅摇摇晃晃,头顶云雾缭绕。旁边摆着一个小火炉,火炉里散发着暖洋洋的热气,不时有火苗从炉口窜出来,火炉上架着一个铜制酒壶,酒壶上刻着几株六月雪的图案,精美别致,不时有酒香从壶嘴里飘散出来。
嘎吱。
护城所的大门被打开来,萧瑟的秋风跟着一个灵巧的身影,从打开的门缝里吹了进来,不大的房间里,出现了一股明显的凉意。
老黄紧了紧身上的皮质护甲,睁开眼,看了来人一眼,“你小子,怎么不好好值班,又跑回所里来了?赶紧把门给我关上!”
“好嘞!”来人的脸上被秋风冻得发红,笑容却很明朗。“我这不是怕您老人家在所里待着太无聊了嘛,这不赶紧过来陪您聊聊天,而且,我先声明,我今天的值勤时间已经结束了!”
老黄笑骂:“咱们这护城所啊,就属你乔枫机灵,比大虎二虎他们几个强多了……去,我那酒估计也热了,你去倒两杯来……”
“明白!谢谢头!”听到两杯这个词,乔枫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朗了,“在今年格外寒冷的秋天里,能喝上头亲手热的茶,我可太幸福了,现在我感觉自己放哨都有劲了!”
“这样啊,那我就再给你加点活吧!”老黄似乎考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对乔枫说。
“别介啊头,我就那么一说,您可千万别当真啊……”乔枫的笑容瞬间消失,只一会就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好了,我就开个玩笑,咱们护城队哪来那么多活呀。”老黄抿了一口酒,又舒舒服服地躺到了藤椅上。
“那也是,每天都在城墙上站岗,我进了护城队快三年了,唯一一次见红还是因为不小心被自己的刀割到了手……”乔枫的语气中有些抱怨。
“我当队正都当了十年了,你看我最近的经验。”老黄拍了拍自己逐渐圆润的肚皮,“不过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安安稳稳的,有什么不好的,非要每天担心脖子上的人头,你才满意啊?”
“我这不是抱怨下自己一身武学毫无用武之地嘛……”乔枫做了个鬼脸。
“其实早些年,咱们江凌也不太平,城外老是有山贼出没,时不时就有人报案,说自家谁谁谁又失踪了,当年的我们呐。可是过了不少苦日子哟……”老黄眯着眼,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
“真的假的,咱们江凌一直不都很太平吗?”乔枫的眼神有些怀疑。
老黄听出了乔枫语气中的质疑,他从藤椅上坐起来,一把撩起自己的皮甲,转了个身,大大小小、七零落的刀疤分布在老黄的肚子上、胸口上、背上。
乔枫的眼神从惊讶迅速转变成了崇拜,他急忙把老黄扶到藤椅上坐下,又给老黄倒了杯酒,靠在藤椅边上,双手在老黄的肩上和背后移动,给老黄捏肩捶背。
“头,到底有啥故事,您展开讲讲?”乔枫的笑容谄媚。
“怎么,刚才不是还不信嘛,现在就要听我这老头子编故事了?”老黄没好气地说。
“怎么会不信您呢,我可是您最忠实的部下!”乔枫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记得城守府那里有几包我藏起来的雪花糕,我去给您老人家拿过来……”
“你小子,城守府是你随便可以进的吗?”
“没事,这个时辰,城守估计还在家里睡觉呢,我昨晚回家的时候,路过城守府,看到里面的灯还亮着呢,今天城守不会那么早过来的。再说了,见到城守也没啥,我就拿个东西,还能被城守关进牢里啊,就算进去了,我相信您老人家一定会来捞我的……”
乔枫跑出护城所,大门在他的身后轻轻半掩。老黄看着乔枫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