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完全没在意身后暴怒的小书生,后天就要院试了,他得趁这两天把水浒抄完。
接下来这两天陈启在老白那都没再看到那小书生,似乎是被陈启气到了。陈启心想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不过他也隐隐有些怀念小书生跟他比吃辣的日子,现在自己吃,总感觉少了点滋味。
真贱!陈启在心里默默骂自己。
三叔公依旧神出鬼没,刘二叔则从那天再也没回来。不过陈启也不着急,院试之后等发榜还要在这里住几日,到时候再等等。
到了院试的日子,陈启很早就起床洗漱,因为客栈离得比较远,所以需要早点出发。
陈启一出门,看到两日不见得小书生也从自己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身上背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考箱,应该也是要去院试。
原来他就住自己隔壁啊,陈启看见他,想了想,还是准备打个招呼。
“几天不见,小兄弟风采更甚前日啊。看你样子也是要去院试,不如同去?”
那小书生听到陈启说道风采更胜前日的时候,神情略微有些慌乱,但又很快镇定下来。他没理会陈启,偏起头,傲娇的下楼去了。
陈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难道这青州府盛产“傲娇怪”?
陈启也没多做停留,匆匆忙忙出了客栈。
到了院试的学政考院外的时候,天边已经浮现出了一抹鱼肚白。长长的队伍已经排到了下个街角。
这是进考场的例行检查。进门之后,要接受全身检查,脱掉外衣,以防止有人投机取巧。
一旦发现有人夹带私藏,三年内不准再考,且这个污点会跟随他一辈子,就算是有朝一日侥幸考中了进士,也终生入不了朝堂。
当然,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跪在考场门口的那一排老兄。有的还是连坐,这就是遇人不淑啊……
希望自己找的那几个队友别是如此就好,陈启又想起那个把胸口拍的啪啪响的靳姓老哥,略略放下心来。
陈启默默地走到长龙最后位置,前边不断有人从队伍里跑出来。这些都是心里有鬼之人,怕被查出来,提前跑路,只要没进考院的门,检查的兵卒不会管的。
当然,跑掉是最明智的举动,因为一旦被查到,不光是仕途无望,就连从牢里放出来,也要被兵卒们刮下一层油水。
官员们也都默许这种行为,谁让他们作弊呢。陈启就听说去年院试,一个乡下来的考员,被查出来夹带抓了进去,结果因为没钱,被兵卒们扒了衣服,可怜那书生,只穿了一身里衣就被扔了出来,寒冬腊月,一晚上竟被活活冻死。他的家里来青州府告状,还反倒被罚了银子,这就是夹带藏私的下场。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心里有鬼的考员都跑了个七七,剩下几个怀着侥幸心理的这都被揪了出来,扒去外衣,跪在门口。
“拿开你的脏手!滚开!”前边门口的地方传来一阵骚乱,好像是又抓到一个夹带的,陈启却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
略一回忆,这似乎是那小书生的声音,他也夹带了,陈启觉得小书生不像想投机取巧的人,到底怎么回事?
带着疑惑,陈启往前挤了挤,看到了正在和几个兵卒对峙的小书生。
小书生整个脸都涨红了,显然是生气到了极致,本就破破烂烂的考箱已经彻底报废了,笔墨散落了一地。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夹带,更不会夹带,你们翻翻考篮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脱了外衣摸人身体!”
陈启这才听明白,原来小书生是不让人近他的身。陈启撇撇嘴,虽然他也很反感这种检查方式,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把小抄放到身上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不过作为熟人,陈启觉得还是应该上去劝劝他,男人嘛,被摸两下又不会少块肉。陈启接着往前面挤过去。
“大不了我不考了,我走就是。”不等陈启到那边,小书生就已经放弃了考试。
“不准走!”检查兵卒的伍长喊住小书生,“哗啦啦”几声脚步声,小书生就被几个兵卒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小书生如临大敌,俊脸煞白,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圣人门前,胆敢弄虚作假,给我把他抓起来,脱去衣服跪到那边去!”伍长布章炎指了指跪了一排的考院门口,朝兵卒们下命令道。
“这位军爷,且慢且慢!”陈启眼见那小书生都要哭了,心下不忍,站了出来。唉,这人呐,就是贱。
布章炎看了看眼前说话之人,十七岁的模样,一身布衣长衫,显然也没什么钱财的样子,长的倒是清秀。
陈启走近前去,在一个外人看不到的角度,一锭银子从他袖口滑落到布章炎的手上,陈启眼前一花,那落到布章炎手上的银子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他收到哪里去了,不过,显然这家伙没少干这种事。
“军爷,我这同窗身上长了满身癞子,实在不好脱去衣服,既然他已放弃院试,放他离去便是。我替他谢过军爷了。”
陈启对着布章炎拱了拱手,态度诚恳。
只见那布章炎随手挥了挥手,说道:“走吧!”
围着小书生的兵卒尽然散开,小书生刚刚都急哭了,早知道自己就不从家里偷跑出来了。看着那群坏家伙,自己刚才要是被他们碰了一指头,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陈启出现了,那个极度讨厌的人,小气自私。他怎么也没想到,如此时刻竟然是陈启救了自己。瞬间陈启在他感官里就变了模样,从极度可恶变成了极度可亲。
“小兄弟,你还是快回家吧,我看你未经世事的模样想必是第一次单独出家门吧?”陈启跟那小书生说道,心里却想,这小子这么怕别人碰他身体,不会是有一段不堪回首过去吧,想着,他看向小书生的眼神都变得怜悯起来,唉,可怜的孩子。
小书生当然没看出陈启在想什么龌龊事,他现在一心觉得陈启是个大好人。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小书生不知怎的脸色微红的问道。
陈启见他脸红,心道是小书生在为早上的事羞愧,也不在意。
“在下陈启。”
“陈启……”
“那边的书生!就还剩你自己了!你考不考了?考院要关门了!”
没等小书生说什么,身后传来催促,陈启知道是在叫自己,赶忙过去,这要是被关在门外,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陈启进去之后考院很快关闭了大门,隐隐听见门外小书生的喊话声。
“陈启,我的名字是高……”
冬天的风有些大,陈启也没听清楚,叫啥?高钱钱?好像是了。
陈启想着这个名字也不由得发笑,古人起的名字都这么有特点吗?老白叫白花花,这位倒更直接,叫高钱钱……这是想要搞钱?
……
此时在考院外不远处一个街角,一个白衣公子负手而立,丰神俊朗的面容现在有些可怖,如果陈启在这里定会惊叫一声“源仔!”
正是那日红袖阁二楼的青州第一才子,高源。
与那日的淡然不同,此时的高公子脸色阴沉,高钱钱在他身后低着头摆弄着衣角,似乎有些害怕。
“哥……”
……
穿过四五道月亮门,陈启被领到考房,他要在这里呆一整天,完成三场考试。
这就是考房啊?看着逼仄的空间,想到乡试要在这里待三天,陈启心里不由得有些堵。算了,不去想,到时候再说吧。
院试第一场是股,题目很快就被送来。
股是一种很好的文体,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前世科举进行了一千多年,再好的文体也被研究出来套路了。到最后才逐渐成了套路和模式。
前世股经过几百年的演变,早就把能考的都考了,如今陈启看着题目,心中一动便便有一篇状元卷浮现在他脑海中。
股用的机会不多,既然要抄自然要抄最好的。
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张纸便写的满满当当了。
第一场股有两个时辰,左右无聊陈启便躺在床上打起了盹。
路过的巡考官员看见陈启躺在那睡觉,不由得摇了摇头。唉,又一个放弃的。
两个时辰过后,有收卷的小吏过来收走了考卷,又带来了第二场的题目。
第二场是问策,问得是如何治理水患。
陈启略微一思考,便从明代的《河防一览中截取了一段抄了下来,又略加修饰,堪堪凑足了一页纸。估么着时间,应该还有一个时辰才考诗词。便又躺在床上养神。
那第一场路过的巡考官员看陈启又躺在床上,脸色一黑,暗骂道,不学无术!
陈启等得都快要睡着了,终于有小吏来收走了考卷,又留下接下来诗词的题目。
诗词这一场放在最后,毕竟诗词也是要靠灵感的,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来,这一场只要写完了就可以提前离开。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会接近满两个时辰才会离场,毕竟谁也保不准自己仓促作出来的诗词就很完美,多推敲一天总是好的,反正又不是比谁快。
陈启看着送来的题目,是讲了一个故事,“有一老夫子,生于青州府,却因为齐国侵占了半个青州,而终其一生不得归陈,最终郁郁而亡之时犹不能闭目,空洞的望着南方。后来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遗志,历尽千辛万苦,甚至不惜从齐国叛逃到陈国,以全其父之死节。”
这还不简单?这不就是陆老先生的诗吗,现成的……
说实话陈启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国家观念,他本来就是个市井小民,这种为了一个忠于国家的信念,郁郁而终在现在的他看来是有些蠢的。舒舒服服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陈启不自觉摇了摇头,脑海里翻出一首陆老爷子的《示儿抄了上去。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在那巡考官员无限鄙视的目光里,陈启走出了考院。
他的诗根本不需要推敲什么,那可是古代大V陆老爷子的诗,自己几斤几两陈启还是清楚的。
眼看时间还早,陈启寻思不如去“侠义坊”跟老板谈谈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