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宗在蜀地百城皆有产业,这点与其他不入世的宗派有很大不同。宗外产业负责收集情报和培养非宗内力量,为金刚宗停供经费的同时也能给历练的弟子提供一些庇护。其他宗派都有大商贾,大势力用爱发电,所以在经济这一块,金刚宗虽然富有,也并不算独占鳌头。
金刚宗在圣隐城的产业是一家武馆,武馆由一位长老坐镇。钟馗照着地图寻来,隔老远就看到六师兄童镇在大厅的藤椅上打盹。这次采购计划由六师兄童镇带队,共计二十人一起行动。金刚宗第十六代内门弟子共九人,钟馗拜入山门时才三岁,可以说他的个师兄是看着他长大的。师兄弟们关系很亲密,和亲兄弟无二。大师兄风乾朗,在年轻一辈里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风行云幻,乾坤朗朗”的名号在蜀地也是如雷贯耳。二师兄荆从云,三师兄柳玄安,四师兄童翊,五师兄童观,六师兄童镇,七师兄许雷,师兄萧炀也都各怀绝技,小有名气。只有钟馗一直不被准许出宗,所以一直默默无闻。这次师父终于同意,让他跟随出山办事,虽然只是采购,钟馗也很满足了。
钟馗提气纵身,一个起落便来到藤椅旁,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声响。只见童镇睡得正熟,肥胖的身躯压的藤椅吱吱作响,细长的字胡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很是滑稽。钟馗萦气于胸,在童镇耳旁大叫一声“六师兄,师傅来啦!”
童镇猛地睁开绿豆般的小眼睛,腾地一下从藤椅上跳了起来“师傅在哪,师傅在哪?”神色慌张的张望一圈后,发现小师弟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坏笑。
“师傅刚走,让我交代你,如果再偷懒,回去就准备挨板子吧。”
“好呀,你这个臭小子,竟然骗到六师兄头上了,就让你先尝尝板子的滋味。”童镇边说便卷起袖子要冲上来。
“投降投降,师兄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明天就要回宗了,这次需要的物资那么多,你别误事了。”钟馗双手举高表示认输。
“你六师兄我虽然爱睡觉,办事那效率你大可放心。”童镇拍拍胸脯,大笑道。钟馗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里嘀咕“整个门派就你属最爱偷懒睡觉,鬼才信你。”
“你昨天不是说龙庭的饭菜好吃,要再待一天,让我们先走吗。怎么今天突然跑过来了?”童镇略带疑惑。
“出大事了。”钟馗神情一紧,束耳听了一会,确定四周无人窃听后才小心翼翼说道“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这件事涉及我们金刚宗的弟子,这么急赶来就为了告知你的。”
“什么事?”童镇神色严肃,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遇到正事可真是一丝不苟。
“就在你们走之后,我发现我的钱不够结账,只好趁夜偷偷溜了。还有,可怜可怜师弟,借我点钱吧。”钟馗紧皱眉头,一脸正色。
童镇满脸黑线,从严肃到蒙圈,一时间变了五六种表情,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你他娘的又耍老子。”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袋子丢给钟馗“快滚,省着点花,我可没带多少钱出来。”
钟馗满脸堆笑“多谢师兄,够了够了,我先去休息了。”
“臭小子。”童镇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小师弟只是看着顽皮,其实心里一直有自己的算盘。虽然他自十四岁后便被禁止出宗,但一直为宗门出谋划策。
钟馗在小童的指引下来到自己的卧房中,换了身行头,坐在桌边沏了壶茶,望着杯子里升腾而起的水雾,回想着遇到的那个少女。看她的模样绝非一般人家可养,九月份的圣隐城,气候已经十分干燥了,行人的嘴唇大都有些泛白,嘴上条纹清晰可见。但那顾姑娘嘴唇却如同新鲜粉糯的肉冻,似乎都要滴出水来,皮肤更是光滑细腻,仿佛连这世间烟火都不曾沾染。没有宝物长时间滋养和细心打理是不可能达到这样效果的,这顾姑娘必是极其看重自己容貌之人。
在金刚宗的日子里,除了练功打坐,钟馗最爱的消遣方式就是逛藏书阁,翻阅其中珍藏的绝版书籍和捣鼓小玩意儿。就目前他所掌握的信息中,有美颜温养效果的宝物很是稀少,大概虹玉和鲛珠才有这种功效。然而虹玉却非凡尘之物,相传虹玉有改天换日的能量,更是权力的化身,是蜀国开国皇帝从道家祖师处求得的镇国之宝。两百年前因蜀国国运已尽,虹玉裂成三半,导致王气难以集聚,终而天下大乱,各诸侯起城封疆。在骚乱里,虹玉也不知所踪。所以两百年来一直有个传说,谁能集齐虹玉碎片,谁便能成新的蜀地之主。
钟馗一向是不相信这些鬼话的,但少女的容貌却让他不由得思考起“圣隐城哪些势力能得到鲛珠”这个问题来。鲛珠产于东海,虽然稀少却不像虹玉那般充满认真你就输了的神话色彩。看顾姑娘年纪,不像是知晓这些秘密之人,必定是他人所赠。但据《百宝志记载,鲛珠样子极其普通,跟寻常珠子无异,很难分辨。除了美容功能外并无其他功效。凡收藏宝物之人必是看重宝物的价值,或艺术价值,或历史意义,或为了向他人夸耀。
有谁会去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来寻这种难辨真假的鸡肋宝物,除非他为之寻宝的那个人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宝物。顾姑娘肯定尚未婚嫁,为什么,因为是我钟馗中意的人,怎么可能嫁给别人。圣隐城内有能力得到这种宝物又极其宠爱后辈的人,想到这,一个人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圣隐城主——顾显圣。作为蜀中知名女儿癌晚期患者,几乎无人不晓。顾显圣的爱妻因难产去世,这个艰难诞生的女儿从此成了顾城主的心头肉,对她百般宠千般好,天边月海中龙只要女儿想要,他什么都能弄来。思罢,钟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招呼小童过来引路书房。
到了书房,向小童道谢之后,敲了敲门。“进来吧”门内传来如钢铁般的声音,钟馗推门而入,书案旁看书的白发老人抬起头来,咧嘴笑道“好呀,你个小崽子总算来请安了,你六师兄半个时辰前就告知我说你到了,你跑哪旮旯里去了?”此人正是金刚宗在圣隐负责武馆的长老周毅,他是长老里最喜欢跟小辈开玩笑的一个,每次回宗都会带很多小食小玩件给内外门的弟子们,因此很得弟子们的喜爱。周毅对那些年龄长幼尊卑什么的不甚在意,钟馗跟他也很亲近。
“哪能啊,周长老,我可是放下行李就来找您报道了,等会儿我出去买两壶好酒来孝敬您,钱我都准备好了。”钟馗随便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扬了扬腰间的钱袋。
“算你小子有孝心”周毅捋了捋胡子,满意的说道。
“周长老,我还有一事相问,您有没有听说顾城主有一个名叫鲛珠的宝贝?”钟馗问道
“我想想。。。嘿,臭小子,你怎么知道的,十五年前顾城主请了包括我在内的四个高手,去跟东峰城的人做交易,换来的就是这鲛珠。听说是给女儿的生辰礼物,我当是什么宝贝呢,就一破珠子,黑不溜秋的。听东峰城的人说,这珠子可是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搞到的,放了五年无人问津,以为这桩生意要烂到手里,没想到竟然有冤大头愿意出高价收购,可把他们高兴坏了。不过那顾城主可真舍得呀,为了女儿高兴万两白银都肯出。”周毅摇头晃脑道。
“原来如此,多谢周长老,我了解了。”钟馗眉毛一挑,自己果然所料不差,心下暗暗得意。
“这件事都没几个人知道,你小子怎会晓得,听说那珠子有美颜功效,不会想偷来送给哪个姑娘吧?算起来顾家小女如今也有十岁了,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喽。那东樾城的小汉王看上她,要派人前来求亲。坊间都说顾家女儿有天人之姿,虽然十几年未见,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周毅满脸坏笑。
“哦,东樾的小汉王凌若虚吗,还有这等事?”钟馗眼睛一眯,放下腿来,正襟危坐。
“嘿,小兔崽子,你不会是看上顾家姑娘了吧?”周毅见状一脸稀奇“那顾家姑娘很少露面,是个丑怪也说不定呢?”
“周长老怎么也卦起来了,没有的事。”钟馗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
“臭小子,跟我说说,你见过顾清瑶那小丫头了吗”
“我去买酒了,您就搁那儿继续贫吧。”钟馗并不想多搭话,一拱手便翻身而去。周毅摸了摸脑袋,叹道“小馗,那小汉王很是难缠啊,他可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儿。”
‘我之所以不拆穿顾姑娘女扮男装的事情,就是怕惊动她,万一她有难言之隐,之后岂不是没法见面。若真按照周长老所说,顾姑娘会不会是不想答应婚约,便扮做书童,悄悄逃跑了。不过看她没有一点惊慌的样子,若非胆识过人,便是有人鼎力相助。离家出走还敢在城里大摇大摆闲逛,只有顾城主许她胡闹,她才能这般有恃无恐,等下要可要想办法问个明白。’钟馗边走边想,不知何时天上的云雾已然散尽,月华柔柔的撒在院子里,看着婆娑的花影,钟馗的心情也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