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嘉脚步匆匆,心无旁骛地从林间走过,踏过或洁白无瑕,或艳若云霞的落花。
梅花虽然好看,但世间万物,早就已经不放在他的眼里了。
男子长着一张最能勾起女子绮梦的脸,整个人如同最无暇的美玉落在人间,行走在这落花纷纷的梅林里,更是让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之感。
云舒悄悄地挪了挪脚步,又往小路中间站了站。
不然,这个人说不定会对她视而不见。
果然,修长的身影走到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云舒尽量让自己抹眼泪的动作变得柔和一些,这样才能更显得楚楚可怜。
“这位师妹,让让,你挡路了。”
“是卫襄师姐……呃,你说什么?”
云舒的手僵在脸颊边,愕然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会有的问话,云舒在心头绕了好多遍了,无非是师妹为什么会在这里哭,受了什么委屈什么的,可,可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真的就没看见她在哭吗?
他不知道她是卫襄的同门吗?
不解风情,冷漠无情,脑子有病!
云舒在心中气急败坏地将这十二个字念了一遍,然后红着脸让开了路,心中方才那美到极致,佳人委屈,公子垂怜的绮梦,轰然破碎。
面前的障碍扫除,尉迟嘉抬脚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
“这位师妹方才说襄襄怎么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云舒脑子里又闪过了八个字。
她僵硬的手也柔软下来,忙忙地擦了擦眼泪,泪中带笑地抬头望着尉迟嘉,坚强地一笑:
“没什么的,卫师姐教训我,也是为了我好……”
“哦,这样啊。”
尉迟嘉点点头:
“她生性最是善良,既然能开口教导你,那自然是为你好,难得你能领会她的这片好心,这就好。”
只要她不被人欺负,欺负欺负别人,那也是极好的。
尉迟嘉放了心,继续向前走去,这次再也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云舒再一次僵在原地。
好?好你妹!善良你妹啊!
不带这么玩人的吧?
一群狼狈为奸的龌龊小人!
梦碎了,彻底碎了,碎成了渣渣。
心碎的云舒走出了梅林,迎头遇上了匆匆赶来的韩知非。
呵,师父不过是叫卫襄来一趟,这是整个蓬莱阁的人都要赶来为她摇旗呐喊,唯恐谁欺负了她吗?
一股怒气从云舒心头升上来,然后化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她的眼泪对着那个人没用,但对这个人,可是有用的。
云舒再次揉了揉眼睛,等韩知非走到近前的时候,只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云师妹眼睛通红,像只被人欺负的小白兔。
“云师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韩知非一字不差地说出了云舒想听的话。
云舒大大的眼睛里更是盈满了泪水,哽咽道:
“卫师姐……”
“就知道又是她!走,我们这就去找她!”
韩知非不待云舒说完,就义愤填膺地握拳,一副要为美人出头的架势。
云舒心里舒服多了。
看,有人不稀罕她,也有人稀罕她。
但她还是摇头:
“韩师兄实在是犯不上为我得罪卫师姐,她也不是有意欺负我的!您可千万别跟卫师姐打起来啊!”
韩知非握紧的拳头顿时松开,讪讪地笑道:
“还是云师妹通情达理啊,不像卫襄那个顽劣的家伙……我自然不会打她的,你放心,放心!”
他其实没想去打小师妹。
打人一时爽,被打火葬场啊。
放心你妹啊!
云舒觉得自己要吐血了。
她捂着嘴巴,摆摆手,直接跑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从此云舒认定,蓬莱阁的人跟她天生相克。
并且,无解。
芜青峰大殿,芜青看着眼前梗着脖子打死不认错的少女,也很想吐血。
“卫襄,明明只要你去跟掌门师兄把事情说清楚,大家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你为什么要如此不听教诲呢?”
“芜青师叔,化干戈为玉帛,不是用在这里的。”
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看似孤立无援的少女说起话来,却是一派底气十足的作风。
卫襄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曾经让她满心崇拜敬慕的女子,微微垂首道:
“敢问师叔,扶桑门下的纪宁师叔是何种性子的人,师叔可清楚?”
“纪宁师兄自然是个极好的人,温和谦恭,修为有成,堪为尔等师长。”
说起纪宁师兄的为人,芜青心中更是焦躁,忍不住皱眉喝道:
“你之前不尊不敬也就罢了,如今你还要不依不饶,卫襄,你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面对芜青的厉喝,卫襄根本不为所动。
除了师父亲手拿着剑将她逐出蓬莱这一桩事,其他的,她其实根本就不怕。
她仰头对上了芜青责备的眼神,问道:
“那芜青师叔就没有想过,纪宁师叔是想要怎样吗?纪宁师叔固然好脾性,但他真的是那种别人打了右脸,就能将左脸也奉上,任人羞辱的人吗?”
“你什么意思?”
“弟子的意思是,芜青师叔不妨假设一番,如果那日是扶桑门下的人导致云舒师妹被人丢进海里喂鱼,死里逃生地回到师门请求主持公道,师叔会如何?”
云舒被人丢进海里喂鱼?这种事情还用想吗?
芜青蹙眉拍了桌子:
“自然是要打上门去讨个公道,这是把我的弟子当什么了!”
“这就对了啊。”卫襄摊手道:“芜青师叔您向来也是个温柔娴雅的人,是我等弟子的表率,可您也能为了门下弟子愤而出头,而纪宁师叔呢?”
“这……”芜青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卫襄给绕到了一个圈子里。
果然,卫襄露出了一个师叔你是不是脑子不够数的笑容:
“说句良心话,这次的事情我虽然没错,但那位扶桑弟子受了委屈也是真的。但纪宁师叔,不但咽下了这口气,还主动上门请罪——俗话说,事有反常必有妖,纪宁师叔此番作为,师叔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然后趁着芜青的神情尚且呆滞,卫襄又补了一句:
“从实力上来说,蓬莱并不能绝对碾压扶桑,扶桑却如此低声下气,所图必定不小啊,师叔三思!”
三思……
顺着卫襄的这种思路,芜青三思之后,越发焦躁了。
不就是两个小弟子打架么,怎么就牵扯到什么所图不小了,蓬莱有什么值得纪宁师兄图谋的?
“你给我退下!”
焦躁之下的芜青,觉得自己不能再听卫襄说话了,摆摆手让她滚蛋。
卫襄麻溜地滚蛋了。
她的话说到了,能不能从对那个人的无限美好期待中清醒,这还要看芜青师叔自己的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那毕竟还是能过的。
可美人遇到喜欢的人,这就不是过关了,而是情劫啊。
卫襄连连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