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还没正式开始，老郭和小郭的嗓子都已经喊劈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对他两个的吼叫，甚至谩骂置之不理。

老郭见喊叫不行，就到处找人说好话，让他们先不要乱，安静的排好队等着。年龄老的，一个村的，从老郭手里领过米面的人倒还给他面子。但剩下的大多数人都不甩他，他陪着笑说着好话那些人也不搭理他依然我行我素。

老郭被气的牙痒痒，但怕邓师傅怪罪他办事不力，只能继续腆着笑脸去和那些平时他都不愿正眼瞧的晚辈们套着亲近。小郭更是惨，很多人直接不给他面子，说他算个什么玩意，但他也忍着不敢发作只能换个人继续说好话。

其实两人要是继续强硬还要好些，一低下身子说好话很多人就以为老郭在邓师傅那失了势力，就敢讲起怪话甚至骂出声来。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从不缺少帮手，就在庙里骂声越拉越大时，终于把一直不曾露面的邓师傅给惊动了。

邓师傅和几个老头一起走出屋子，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也没吭声，只四处看了看，院子里的声音就越来越小，渐渐地连庙门外都没了响动。院子里的人不敢直视邓师傅，有的低头，有的看天，庙门外的人倒是都争着往庙里瞅着，想看一眼邓师傅。

邓师傅对旁边的几位老人笑着说了几句，然后看向众人说：“老郭，有财，还有定的候选人你们都跟我进来。其他人都听我安排，面向大殿排成三队。对，就是这样，投票马上开始，大家稍微等一下。”。说完就扭头进到屋子里。

邓师傅也没想到今天回来这么多人，就临时换了一种投票放式。他让人去取了一袋子玉米十个大海碗，碗外面要贴上候选人名字。又让人在大殿门上挂上个床单起到门帘的作用。把不用投票的人分成几组，认字的负责记名字发玉米，不认字的负责维护现场秩序。老郭父子则负责站在大殿里面看着，一是负责防止有人捣乱，二是怕有人不认字投错了玉米。安排完这些，邓师傅又走出屋子站回台阶上，像尊雕像似的抿着嘴看向远方。。

很快一切就准备妥当，人们先三个一组上前记名字领玉米，然后一个个轮流掀开床单进到大殿里看着想选谁了就把自己手里的玉米放进相应的碗里。一切井然有序起来。

当新厂从河边跑回来时，见人们都整齐的排着队，队伍都快延到孬蛋家门口了。新厂当然知道今天庙里的事，但他只远远看了看就回家了，今天练的时间有点长，早饭还没吃呢，肚子虽还不感觉到饿但腿有点软。

大嘴这时正坐在大柏树底下生气，他奶奶和妈妈都在排队，他没地方去刚去找了杨风和孬蛋，两人都说有事不出来，去了新厂家又没人。大嘴只能一个人坐在石椅上用不知从哪捡的树枝使劲的乱在地上抽打。

人太多了，刚投了一半，已经过了中午。投了票的人都回家吃饭了。没投票的人有的选择继续排队有得就忍不住饿放弃了。老郭这时没工夫想肚子的事，他正焦急的盯着一个碗，那里面屈指可数的几颗玉米使他想起那天早上邓师傅给他说的话：“你嫂子真是个好人，你看地上的那两个大蒲团就是她亲手给我缝的。。。”。

新厂正在睡回笼觉恢复体力被他妈叫了起来吃午饭，黑蛋也在家。新厂又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坐在饭桌前自顾自的吃着一声不吭。妈妈给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肉，说：“咱儿子是真努力，我看今年运动会又肯定拿第一。儿子你好好跑，你爸说了你拿第一的时候他去看你领奖然后开车带你去市里玩。”。新厂没吭声。他妈妈又说：“孩子他爸，咱非得今天捐钱吗，改天不行吗？看这人多的投完票都不知道几点了。”。黑蛋正不高兴呢他本来是想今天晚上请郭九成一家吃饭顺便说说炼油厂包活的事，谁知郭九成有事给推了，他正心烦呢听到他女人说这话一下把手里的筷子一甩恶狠狠的说：“你懂个屁，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新厂妈吓了一跳赶紧把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擦了擦，嘴里嘟囔：“怎么这么大火，我不懂你给我说说吗。”。黑蛋懒得理他一把抢过筷子又自己吃了起来。新厂把碗里剩下的饭菜都塞进嘴里，站起来就要走。黑蛋看见新厂起身，大声说：“这钱你拿着，这一段给新厂好好补补，到时候可别给我丢脸。”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钱当着新厂的面扔在新厂妈妈面前的桌上。新厂妈一把把钱拨了过来看着新厂笑着说：“儿子，还是你爸疼你吧，说，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新厂一嘴饭嚼了半天吞下，才开口：“妈，今天晚上大嘴请我去吃大盘鸡，你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新厂爸妈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想着投票应该结束了就又去了河神庙，队伍已经散了，人们都在等着最后几个人投票。老郭早就开始行动了，每次趁着人放完玉米扭头的瞬间都会快速的在别的碗里抓几颗玉米放在郭九成娘的碗里，本来她碗里是最少的渐渐的就多了起来，当然老郭也不敢给她整的太多，量控制在刚好能选上的程度。当最后一个人放完玉米，老郭当着那人的面一手端着一个碗先走出了大殿，他儿子也是端着碗紧随其后，同时又进去几个老人把剩下的碗都端了出来。早有人在邓师傅屋前放好了桌子。几人就把碗都摆在了桌面上。

邓师傅也是从早上一直站到了现在，看着面前的几个碗。对着庙里的众人拱拱手说：“乡亲们大家都等急了吧，反正我是饿惨了。”。人群里顿时发出善意的大笑。“为了不耽误大家更多的时间，我提议咱们称重如何，大家有没有意见，如果有意见可以提出来。”。

“没意见，就称重，谁的重就选谁，饿死了称吧，数要数到什么时候呢。”。底下响起各种声音。连堵在庙外面的人都在喊。黑蛋没喊他正恭敬的站在郭九成娘的身边，他媳妇也正和郭九成的媳妇这在一旁说着悄悄话。大嘴下午不愿来正在家睡觉，新厂也没来正在家写作业。

邓师傅压压手，说：“好，这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都是我专门请来的，他们负责看称，有财你上来称。”。郭有财赶紧上去从桌上拿起准备好的称开始称重。底下的人都瞪着大眼瞅着。郭有财每称一个就先让那几个老人看看，老人们点头了，郭有财就大喊一声名字和重量，底下的人群都会同时发出一阵声响。

很快就有了结果，老郭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老嫂子终于贴着边入选了。邓师傅拿过记录的单子大声念了一遍入选人名单，然后看着众人说：“捐的每一分钱都是大家的血汗钱，更是大家的一份心意。我希望入选的人管好钱，用好钱不要辜负了大家。还有每花一分钱都要登记造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公布出来，这个事老郭你来负责，就写在大红纸上贴在庙门口。让大家看个清清楚楚。”。老郭赶紧嗯了一声，众人听到老郭应承了立刻响起一片议论声，但没有人大声提出异议。

黑蛋趁着人们都在议论的时候满脸堆笑的对九成娘恭维道：“婶子，恭喜您，这是大家伙对您的信任，您的好名声都传遍全镇了。”。老太太激动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不停的唠叨：“哎呀，我行不行，我行不行啊。”。黑蛋媳妇赶紧接着奉承：“黑蛋总说，九成哥能有今天靠的就是您积的福报。他都羡慕惨了，您肯定行，您往那一摆什么都不用做，乡亲们心里都服气。”。倒是郭九成的媳妇有些随意的说：“妈呀，这有什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您肯定行。”。老太太一听就不愿意了，翻了一个白眼说：“什么不是大事，邓师傅的事，庙里的事怎么不是大事。”。怼的自家媳妇一句话也不敢说。

邓师傅等人们说了一会儿，见没人跳出来。就说了一下捐款的日子，从现在到五天后截止。而且还专门说了晚上不接受任何人来庙里捐钱，过了日期也不再接受捐款。说完就领着几个老人回到了屋里。郭有财和选出的代表们就支开桌子开始收钱记名。老郭则领着几个本家女人去到庙后面的厨房给没吃饭的几人准备饭。

郭九成他娘也坐在捐款桌后面认认真真的看着别人收钱，记录。虽然她不认字，但表情极其专注生怕记录的人记错了名字和钱数。郭九成媳妇站在一旁生着闷气但又不敢甩脸色只能凑到她婆婆身边小声的说：“妈，要不我先回去，大嘴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她婆婆看都不看她，眼睛死死盯着那记账本，不耐烦的说：“回去吧，一会大嘴醒了给我带过来。我孙子还不知道我选上了呢。”。

黑蛋一手拿着大哥大，大哥大的天线上还挂着车钥匙。另一只手空着但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小包。站在捐款的队列里，时不时拨打几个电话：“小郭，通知工地的几个包工头，就说我说的我们村庙里要捐款，让他们这几天没事了过来捐点。”。“王总，我在我们村庙里捐钱呢，啊，对，邓师傅那个庙。对，修河灵池。河灵？见了，老大了。对，那你快点，就几天，过着几天就不要了。”。“老牛啊，那活说好没有，哎呦，好叻，请客一定请客。对了我给你说我正在邓大师庙里捐钱呢，对，改天领你来看看。对，老大了，你不来捐点。行，好，挂了。”。直到轮到他了，他才停下打电话，坐着那老头没好气的问他：“捐多少。”。他没搭理那老头而是看着坐在一旁的郭九成娘说：“婶子，我又给好多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都过来捐点。”。

老太太早就看见了他那副样子，心里有点开始烦他，不想搭理他，但面上还是笑着点点头。坐着记录的老头语气更重了：“捐不捐，快点，后面好多人都等着呢。”。黑蛋心里骂了句：“老家伙，对我敢这个态度。”，但想着这些选出来的人都是各个村里的长辈，都不是好惹的，不好发作只能忍下这口气，斜着眼仰着头咳嗽两下威武的大声说：“大河建筑公司苗河，捐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