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霞主任跟着吾若梅往对面培训教室走。吾若梅边走边回头，甚至差不多一步一回头，她实在不习惯走在别人头里，而且是自己的领导。她的姿势像个引路的侍者。

一进教室，雒霞坐下，把胳膊支在长条桌子上，闲适地放松双臂，说：“你先放放。”

吾若梅答应着，开始摆弄讲台一侧的多媒体一体机。她前两次弄过，虽然不太熟悉。一体机挂在墙上，像个大电视。她先摸到一体机开关，然后嘎叭一开，但没图像。再一开，再一关。嗯？怎么回事，应该先开，前天还用呢。她背对着坐着的雒霞。雒霞没吭声。安静得如同空屋。吾若梅站在一体机前，想想可能是电源没插好。便俯下身子，脸贴着墙壁找电源插头。左看右看，终于看见了。插座好好的呀。但一体机就是没电。

“是不是没插好？”雒霞在身后说道。声音轻柔的像一股清风。

但吾若梅却感觉浑身躁热难堪，仿佛春夏只交，忽然变暖的天里，羽绒服还捂再身上。她的汉水顺着额头和两鬓缓缓下来了。

“吾总，这样吧，来来，坐下。别开了，我都快睡着了。啊呀。”雒霞伸着懒腰，使劲眨巴几下眼睛，“啊呀，毕竟是奔六的人了，每天早点起来，早点上班就是不行。昨晚又晚睡了会儿，就感觉不行了。你还行，年轻几岁就是不一样。”雒霞忽然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示意吾若梅坐下。

吾若梅一脸尴尬地笑笑，说：“不知道怎么，来不了了，电插头插着，开关也正常，可就是没电。也许……”吾若梅不甘心，觉得过意不去。雒霞不在意，笑笑说：“没事，那个，你知道吧？”

“什么？”吾若梅被雒霞莫名其妙的一问问愣了。她有点紧张。别是雒主任不满意，要批评我吧，她一紧张就想再解释几句，“不好意思，这实在是……”

雒霞赶紧说：“没事没事，我是说，有一个新任务，想交给你。”

“嗷，没问题，只要是我能胜任的一定全心全意干好。”吾若梅觉得自己怎么像在表决心。她刚刚提起来的心脏，放下来了一些。她没好意思急着问什么事。脑子像灌进去了浆糊，乱的很。

雒霞再示意一下身边的椅子，说：“是这样，咱们医院争取到了一个培训项目，非洲国家来我们国家的护士培训项目。国药系统委托给了咱们医院。”

嗷原来是这样。吾若梅放心了。她忽然绽开来笑脸，笑了。也许笑得过分了一些，惹的雒霞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吾若梅敏感地赶紧把大花朵样的笑脸收敛一下，静静等看着雒霞。

雒霞旋即冷静道：“非洲一个小国家，都是黑人。邀请这些国家的医务工作者，主要是护理人员来参加重症监护护理培训。属于援助培训项目。来我们医院的护理共20人。培训时间是半年。”

吾若梅的笑容尽管收敛了许多，但发自内心的得意，有点掩饰不住。

“经过研究，护理部决定由你来负责这项任务。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雒霞盯着吾若梅的脸。像在转达，也像在观察。雒霞盯着吾若梅看时，似乎从吾若梅脸上发现了一点破绽，她下面的话，有流露出些许不放心：“吾总，我觉得你可以挑起来担子。”

吾若梅也似乎被雒霞的表情提醒了，小声问到：“嗯，按说，按照咱们多年的经验，培训几个护士还算熟悉。问题是，嗯……我外语不行。”

雒霞显得不在乎，说：“外语，外语到是不成问题，有翻译。”

“嗷那可以。准确说，应该可以。”吾若梅心里乐了。如果有翻译，好办。”

雒霞看着吾若梅，呆呆地想事情。她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走的意思，但还是站了起来：“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你有什么问题？”

吾若梅不知怎么，没去细致考虑，就说：“没什么问题。”

“那你能不能说说，这种援助外培训项目，最主要的应该注意什么？”

吾若梅想了想，雒霞主任这当头棒喝，是什么意思？为何还不在办公室公开说，还专门单独谈。她也是大地方的大医院出来的，对这种事情的理解还是比较到位的。她说：“第一，这是国药系统的项目，虽然地理上也有距离，但为国争光，义不容辞。况且，我也是……”她没说出“我也是什么”，半掩着的双开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白玲。白玲显得不太好意思，没去看吾若梅，直接问雒霞：“雒主任，还有什么要打印的？”

雒霞欲犹未尽地皱皱眉头，说：“没有。对了，等会。”她笑笑，“小白，你忙完了，帮助吾总把一些，几个材料打印一下。”

白玲脸色顿时像吹过来一股厚黑的云，云层飘过来时，正好遮在了白玲的脸。她一脸的不愿意，又说不出口。只能借助飘过的云层遮挡一下难看的脸蛋。她这时候，实在像一个优柔寡断的小麻雀，机灵着小头小脑，做出随时逃离飞去的动作。

“嗷。”白玲只答应了一个字，就退出了培训教室。

雒霞呆呆看着一个桌子角落，足足发呆了好几秒钟，才对吾若梅说：“吾总，咱们都是退休的人了，可以说，都在大医院工作过，什么情况，什么世面都经历过。也都是极有责任心的人。我相信你能干好。”雒霞说的有点动情。

吾若梅听着，也有点激动。她能感觉到雒霞做出这个决定所承受的压力。她不是麻木不仁的人。陆燕说得对，白玲虽然年龄不大，但心气并不低。能看出，白玲对援外培训项目抱着希望。吾若梅能否做好，能否让各方面满意，包括上面的领导，包括医院，包括护理部的同事，甚至包括虽是免费来培训，却最有发言权的非洲护士。让各方面满意的培训项目，其实又是非常棘手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