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平地铁站位于新旧城区的结合部。即使车站再新,似乎也抹不去一条马路之隔的对面的眼神。地铁站似乎就是新旧城区的融合。任何再新奇的人或物,在这里都可以得到和解。地铁出入口不停地进出着年轻人和本地中老年人,看得出他们都愿意乘坐地铁。
秋华把车停在路边。
夏华问:“怎么,到了?不对呀,怎么在这儿停?”
“我打个电话。”秋华说着话,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嘴里轻声说,“刚才打进来,顾不上接。开车不让接听电话,罚款。喂,您好,刚才在路上,没接上。这周?嗯看来去不了了,下周吧。嗯,是啊,我也觉得挺好的。唉,我本身大学就是学的企业管理,投资融资也学过,对,没问题。呵呵呵,谢谢你的夸奖,呵呵呵。没有,和你们高才生比,差多了,呵呵呵。”
秋华笑的有点得意和自负。仿佛在众人面前被带上大红花一样。
夏华看不惯秋华这种得意忘形的样子,故意打岔道:“春华就是怕吾若梅。怕她干啥,真是的。来个杭州,又不是出国,还要请示她通过?连个这也做不了主?真是窝囊。”
秋华听着,脸色也一拉说:“就是呀,来一趟杭州就那么费劲,没见过。妈妈都等急了,人家倒是不着急。今天他几点到的,现在已经去家里了?”
“到了。”
“他能找见地方?”
“怎么找不见?那么大个人,连点字也不认识?再说了鼻子下面有嘴呢。”
说着话,汽车启动,向老城区外驶去。
路上夏,接到春华的手机,春华显得有点急,再电话里大声道:“姐,妈妈已经住院了?我本来想到医院,可手机带着电东西,没办法,先放回家里吧。”
“嗷,带东西,啥东西?吃的东西?”夏华猜想。
“嗯,买了点肉之类的。就在去小区路上买的。”春华的言外之意是他提着东西,距离家里近,只能放在家里。
夏华一急,忙问:“肉?买肉干啥呀?妈妈不吃肉,嗨。”
秋华把车开的哗哗响,也真是一句:“明明妈妈不吃肉,非要买肉,买点啥不好,非要买肉。真是的。”
电话里,春华本来满腔的自信和分着被夸赞的心,一下子凉了。莫名其妙,不解中夹杂着恼怒:“怎么了?为啥不能买肉?”
他能听见夏华说到:“我们平时一个礼拜才来一次,放在冰箱里,都让保姆吃了。因为妈妈现在吃不了肉,尽量吃蔬菜水果。”
春华沮丧地说:“为啥?”他随口说着有点无奈的话,“嗨,那你们拿回去就完了么。”
“那怎么好意思呢?唉算了。你别管了。已经买了就算了。我们马上到了。”
姐弟三人见面时,都显得有点不太自然。相比之下,主要是春华有点尴尬。好在他手里有一大袋子刚买的食物。
夏华看一眼春华手里的大塑料袋。本来阴郁的脸色早已经转成课灿烂熟悉的,最为自然的笑容。这一笑,让春华心里一动,仿佛一股暖风环绕了周身。他也笑了。这是多年熟稔的笑。似乎可以冲破一切,可以忘却一切不愉快。但是秋华的脸色一直阴着,像一块快下雨的云。
春华知趣地笑到:“嗨,要早知道,就不用……”他没说不用买了。把大塑料袋放下,他赶紧问老母亲的病情:“妈妈怎么样?已经去了医院了?没事吧。”
夏华说:“没事倒是没事,就是越来越有点重了。”夏华口气不是装出来的。她叹口气,“没办法,之前还只是走路有点不利索,现在越来越厉害了。走,咱们路上说。”说着,夏华示意秋华,“秋华,你把春华带来肉带回去点吧,妈妈不可能吃,不然的话,放冰箱里豆让保姆吃了。”
秋华马上道:“不不,我不拿,我拿那干啥呀!”说着,不屑地扭头就往外走。像躲一堆臭屎。他连一眼都没去看春华。不屑和鄙视,像一股芥末面塞进了嗓子,呛的春华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堵得慌,仿佛做了什么错事,尴尬地低头跟着出门,坐上秋华的车。他甚至连车后座厚实柔软的皮座都没敢挨着,就那么僵直第坐着。他的脑子似乎也空洞了,被什么掏空了。望着车窗外闪过去的毫无起色的树木房屋,他脑子里只有几个字,借钱。曾经借过秋华的钱,几年了,虽然没忘,却成了被秋华随意施压的石头,摞在心上,让人喘不匀气。
就这么呆滞着,一路上没在说一句话。夏华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笑,又问了一些看似关心的话,然后有意把话题转移到春华感兴趣的地方:“吾若梅,还挺好的吧?”
“挺好。就是上班。”春华脑子里依然空白。
“听说在上海一家医院当总护士长。不错么。工资挺高吧。”夏华话语里,听不出半句揶揄或讥讽。
“嗨,私立医院,打工,有啥好不好,就那样。”春华松弛了许多。他又感到了一点点亲姐妹之间的温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