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尤其是在两性之间。
邦兴公在问,壮婶也在问,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听到的次数多了,朱学休的心里也就活了。
难道她真的对我有情?
或者是不一样?
朱学休心里这样想着,翻来覆去。只是想来想去,又觉得又不像。
只是如果无情,为什么蓝念念会主动帮我织褂子呢,我要求织四五件她也没翻脸?
心里这样的想着,朱学休总想着去九山村确认一下。哪怕是对方不开口说话,以朱学休的智慧,他相信只要多去两回,对方只要有那么一点意思,他多多少少、肯定能够看一点端倪。
哪个女不怀春,又有哪个男子不希望有人爱慕自己呢,退一万步讲,就是两个人真的不能发生点什么,但是遇这种事情,就算嘴里说的再好听,但谁又心里不喜欢呢?
男未婚,女未嫁,朱学休不认为自己到九山村会有什么妥,从而招人非议。
相亲都要相几回,有些还是十几回、几十回,我这只是去看看,这有什么大不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朱学休顶着等着鞋垫穿和拿毛衣的招牌,从正月底到三月初的一个多月时间,接连几趟去了九山村,七仈Jiǔ趟十回城。
朱学休每次到了九山村,到了蓝念念身边,总是或坐或站的说几句话,过后转身就走。
“我来看看鞋垫绣的怎么样了,好看不?……绣好几双了?我带回去。”
“我来看看毛线打的怎么样了,会不会大小?”
每次都这要,惹的蓝念念烦不胜烦。
想着光裕堂大少爷是不是吃饱饭没事做,所以经常性的找到她家里去消遣,说是要带回去,但临走的时候又总是丢三落四。
蓝念念想不通朱学休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这么来事,三五六七天总是会来一趟,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对方有这么一个特点,像个小女人一样,几双鞋垫和毛衣也能值得他三四十里的来回跑,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跑了这么多回。
看到朱学休这样,蓝念念心里的肠子都悔青了,只是活计已经接下来了,她也不好反悔。因此,朱学休每次无事找事问话的时候,她还要耐着性子,好好解释一番。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尺寸已经量过了,针都起好了,还能有什么大小?”
“过段时间再说吧,等打长一点,到了要开袖子的时候,你再来比划一下,看看开在哪个位置比较好。”
“好好好,那我过几天再来!”
朱学休连连点头,嘴里呵呵呵,稍坐一会儿,不会失礼之后,然后转身就走,每一回都整的蓝念念云里雾里。
来了个七八十回,蓝念念对他是不是有情,朱学休心里不晓得,但是已经有人看出了苗头,心里一清二楚。
这天刚刚转过尾田村,到富坑村口,迎面就迎一个中年老表,扛着锄头往外走,远远的看到光裕堂大少爷又带着向个狗腿子往九山方向跑,那老表禁不住的乐了。
“大少爷,您这是往哪去啊?!”
“九山村妹子有那么标致吗,这条路都被您踩宽了喽!”
从富坑村往里走,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到九山村,老表这是明知故问,打趣光裕堂的大少爷。
朱学休听到对方这样问话,先是一愣,听完,嘴里又笑了,然后走进去一看,更乐,对方居然是‘鸡公佬’,也就是那位在自家大门口的鸡窝里躲了一整夜,这才避过别动队抓丁的老表。
‘鸡公佬’大大小小也是一位名人,朱学休晓得对方是位妙人,心里也就不计较,反而乐了,晓得对方这是在打趣自己。
听到对方这样说话,朱学休赶紧的点头,骑在马一本正经的答道:“是啊,我这段时间的确跑的勤快,把路都踩宽了。”
“我好处没收到,倒是便宜你们富坑村了,你们村里的人得好好感谢我才对,以后赶集、出门,方便多了!”
“哈哈……”
双方嬉皮笑脸,听到他们相互打趣的都笑了,‘鸡公佬’更妙。“行行行,大少爷辛苦了。”
“九山人会不会感激你我不清楚,您有没有得到好处我也不晓得。但我们富坑人必须得好好感激你!……走走走,大少爷随我一起走。”
“跟着我到我家里吃(和)口(谐)水,别的没有,白开水还是有几壶的!”
一边说着,一边前。
‘鸡公佬’热情洋溢,说话间几步就走到了朱学休马前,伸长胳膊,强行要拉着对方要到他家里喝白开水。
那表情、那动作、那热情,表现的一本正经,真的无法再真。
“哈哈……”
众人又乐,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双方这才话别,各分东西。
朱学休有事没事总往家里往,以前偶尔还会说是来看斧头,现在是光明正大的直接往蓝念念身边凑。
蓝念念初时也没有多想,毕竟光裕堂大少爷表现的大大咧咧,一直少条弦,两家来往几年了,如果对方真的对她有意,也不会整到今天。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耐不住事实在不断变化,朱学休一改以往的习惯,不但来的勤快,而且每次来都或站或坐的凑在她身边,一双眼有意无意的盯着她看,时间久了,次数多了,蓝念念自然品出一点味来了。
难道时间久了,年纪大了,终于开窍了?
蓝念念转念一想,心里就有点发慌,再想想朱学休的以前,觉得他像个呆子,蓝念念就感觉有些好笑,嘴角不由自由的翘了起,只是翘着翘着,一张俏脸就红了,红艳艳的,娇艳欲滴。想着他近些日子看她的眼神,她脸更是能滴出水来。
人就这样,心思一变,什么都会改变。
蓝念念一想“歪”,人就变得不正常了,在给朱学休比量在什么位置给毛衣开袖口的时候,那脸就红的无法再红,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对方一眼,说起话来更是像蚊子一样。
蓝念念这些反应,朱学休开始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心里就乐开了花,故意凑在她身边,有意无意的说些俏皮话,然后借此逗弄对方,蓝念念更是羞不可抑,只是到底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摆出冷冰冰的模样,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
少年慕艾,没有人会去指责,更何况蓝念念自己的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有些喜欢,对着光裕堂大少爷从此脸就有了笑容。
看到蓝念念脸的笑容,朱学休更开心,觉得对方总算是正常了,是个正常的妹子,有说有笑,不再是生人勿近的样子。
心里的话,不管紧要不紧要、又是不是骇人听闻,一股脑儿的掏掏掏,掏了出来,而在这中间,蓝念念总是静静的听着,偶尔露出一些笑脸,让朱学休受宠若惊。
就这样,两个人关系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变化,光裕堂的大少爷不管有没有原因,三天两头的总爱往九山村跑,而蓝念念也是每次也是热脸相向。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朱学休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一直等到夏收秋种、农忙时期,一连半个月没看到蓝念念,心里莫名的觉得发慌,中间跑过去一次,蓝念念出去了,双方没有见着,朱学休那心里更是像被狗啃过一样,七零八落。
回来以后,当晚在床铺躺了半宿,始终无法睡着,脑海里尽是对方的影子,心里发慌,朱学休一个激灵,就在床铺翻了起来,盘腿坐着。
“难道我喜欢她了?”
朱学休歪头歪脑的想着。
男未婚女未嫁,朱学休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当,孤男寡女、又是年轻人,这样长时间的接触不擦出火花才是怪事。
拿着自己一直受到阿公熏陶的娶妻“标准”,与蓝念念逐一进行比较,结果发现两者差不离,两者相差的不多。
贤惠善良,蓝念念肯定是有的,不然对方亦不能成为他的朋友;
知书可能要差点,但光裕堂不是学堂,能达理就成了,朱学休自己也不敢说知多少本书;
能说会算……这个估计有点差距,别的不说,蓝念念肯定不会打算盘,字肯定也识的不多。
因为国民政府的新江西计划,仙霞贯乡与朱学休差不多的一拨人,或者是年纪更大的,基本都识字,只是识的不多。不过这些都可以在后续补,相信阿公也会满意。
想到这里,朱学休就乐了。
“这事好办!”
嘴里嘀咕了一声,倒头就睡,夏秋之际,实在是困的很。
只是蒙的被单多久的时间,又被朱学休马扯下了,两眼亮晶晶。
见过自己棕样,朱学休嘴里一声苦笑,微微带着点甜,脑海里尽是蓝念念的一举一动,言行睥笑。
努力的想平静下来,谁知越想越多,脑海里根本停不下来。
蓝念念那秋水般的瞳子仿佛会说话一般,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在诉说,欲语还休、又似乎有无尽的羞涩。
娇媚无限,那风情……
朱学休浑身躁动,睡不着,随即又坐了起来,盘在床榻,看着窗外天空高悬的明月,禁不住的心里嘀咕。
“真他么的见鬼了!”
怨归怨,但朱学休还是乐着,喜滋滋喝了蜜一样,心里开始盘算。想来想去,最后才发现似乎自己从来没有向对方表白过,不由得吓出一身白毛汗。
是她先喜欢我,还是我先喜欢她,还是双方都是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
朱学休想不通,禁不住的连连摇头,想着做为男子应该事先表白一样,不管对先喜欢谁,做为一个男人,如果也喜欢对方,无论如何,都应该更主动。
张生月下表白崔莺莺、司马相如窗外凤求凰,无论是古代先贤还是戏曲,男主角都进行了表白,朱学休觉得自己不应该落下。
无论你有多喜欢,只有真正表白过,才能表达你对对方有多钟情,让对方明白你对她爱慕。
想到这里,朱学休就一心想着如何去表白。
只是想来想去,想到公鸡打鸣,眼皮都合了,朱学休还是没有想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坐在床呼呼的睡了。
姜太公钓鱼一样——一下,一下!
天亮以后,顶着一对大眼圈。
冥思苦想,连续想了好几天,朱学休总算是拿定了主意决定过阵子带着蓝念念一起,择机去表白。
抱定了心思之后,过了七月半,小斧头开学之际,朱学休也没有采取什么动作,一直等到七月底的一天下午,才特意的赶了过去。
七月底,虽然已经过了夏收秋种的农忙时段,但零零碎碎的活计还是很多。
朱学休带着人赶到九山村时,蓝念念姐妹姐正在挑水,一位用尿桶,一位用水桶,就在不远的小河沟里取水,准备给新种下去的番薯苗浇水。
朱学休看到,赶紧的把尿勺抢在手里,每每蓝念念把水挑到地头,他就用尿勺把河水淋到土里,好让蓝念念得以休息一会儿,至于重香,朱学休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重香也很有很眼色,看到大少爷帮着姐姐,心里还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赶紧的走到地的另一头开始淋起,好让大少爷和姐姐一起说说悄悄话。
就这样,一直淋着,眼看着天色将黑,重香和姐姐又差不多到淋到一块了,朱学休才对着蓝念念说道:“过几天有空么,我请你看戏。”
朱学休帮着蓝念念干活,光天化日之下示情意,蓝念念的一张脸早就不知红了多少回,只是时间长了,妹妹也知趣了,这才让她好过些、自在些,这时候听到朱学休说话,更是脱口而口。
“什么时候?”
话一出口,蓝念念才省起朱学休这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一张俏脸瞬间变得通红,自然而然、赶紧的低下了头,手里拿着扁担吊着的两个铁钩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把脸转到了一边,不敢对着朱学休。
只是一对眼睛亮又亮,想着抬起头来看看朱学休的真诚,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抬头,不看对望着他,只能偷偷打量数眼。
最后,蓝念念才抬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看着朱学休,眼神里透着喜悦,又有几怯意,娇艳脸庞红的无法再红,仿佛随时能地下水来。
要是平常,朱学休看到妹子这样,说不定就会调笑几句,但这回他没有,只是轻轻的笑了笑,展出笑容。
“八月初,初二以后,到初七都可以。”
“高田村晓得吧,那里有个真君阁,每年八月初一到初七都唱戏。大戏,这是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