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宇文童谣一下子醒了过来。他猛地抬起头,冰冷的水沿着脖子滑向后背,激得他全身一颤。他勉强睁开右眼,转动着脑袋努力想把握住现在的状况。双手被分别吊起用铁环锁在墙上,虽然不至于双脚离地,肩膀也相当难受用不出力气,双脚被铁箍箍在一起,铁箍也同样被牢牢地锁在墙上,真个人形成了别扭的“丫”字。以如此难受的姿势被吊着直到被人泼水才醒来,宇文童谣有些不好意思。
眼前的情况非常清楚,他被囚禁了,囚禁在一间小屋子内,四壁都是粗粝的石块,当然不会有人给囚室贴上大理石。至于因何被囚禁,宇文童谣还是有点头绪的,因为在主人善意邀请的宴会上睡着了,他明白这样很失礼但是实在是太困了。主人的气恼他也完全能理解,把自己囚禁起来虽然有些过分但如果好好对话应该能解决。毕竟“头儿”李重和老赵都在自己眼前。
囚室不大,一个小“光照球”球给囚室稍稍带来一些光亮。宇文童谣离开正对面的出口大约三丈,中间一张长方形木桌,“头儿”依然站在桌子后面如同他们刚刚见面时一样的情形。老赵低首站在一边,身边的刑具有些扎眼。站在宇文童谣身边的小伍双手抱在胸前,木桶倒在脚边,鞋上溅到了不少水渍。
宇文童谣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让流入眼睛里的水流出来,同时也停止了胡思乱想。“李头儿”宇文童谣先开口向李重招呼道,就像在常去的酒馆碰到了同样是熟客的朋友,既没有惶恐,也没有惊讶。
“嗯”这样便算是李重的回应了,李重沉默了片刻好像在等宇文童谣开口,宇文童谣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好像在等他先开口。“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抓你?”李重皱了皱眉,他一直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所以才要小伍把他带到老赵这,用最厉害的迷药把他迷倒,并关到这里。但这身陷囹圄的少年依然镇定如故,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念头在李重脑中闪过,我是不是不该动手。
“我在等头儿您告诉我”宇文童谣的语气有些委屈。
“好,临危不乱,将来必定打有前途。我们都是聪明人,你装糊涂也没用,东西在哪里?”
“您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形状模样,要是说出来我也许能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到是真不怕死,你觉得这间屋子怎么样?”李重突然转换了话题,宇文童谣一愣同时注意到小伍和老赵都是全身一震。
“这里很干净。老大您肯定常请人来打扫。”做老大当然不会自己来打扫囚室。室内也确实干净,看的出被人仔仔细细擦洗过很多次。
“这里确实很干净,但却是我自己打扫的,自己弄乱的地方一定要自己打扫干净。小伍可以作证,他见过。”小伍脸色霎时变得雪白,喉头发出咕咕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他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同时用力点着头。“所以我弄丢的东西我要自己找回来。”
小伍的神色始终无法平静,那个闷热的夏天里,塞满他鼻腔和大脑的恶臭,麻痹他眼睛和心脏的情景,一片粘稠的暗红。宇文童谣斜眼瞟了小伍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您如果知道东西在哪自己去找回来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说我拿了呢。”
“我当然去找了。可是那该死的妖兽突然出现我们只能逃回来”对于逃跑这样的事情,李重说起来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些羞愧,甚至有一些自豪“你带来妖兽的脑袋后我也马上就去找了,可是东西不在那。”李重边说边摇着头“可惜啊,可惜。如果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那你就会在全城最好的饭店里最好舒服的床上醒来,只当是睡了一觉。但现在……”
“妖兽在那盘踞了数日,也可能是别人拿走了你的东西”
“不可能”李重说得斩钉截铁“我每天都派人盯着,那里除了你没人进去过!”话音刚落,他一跃而起落在宇文童谣的身前,两手扯起宇文童谣的衣领,宇文童谣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不管你是不是龙卫,也不管你天大的本事,中了我的‘春眠’,都只有任我宰割的分。老老实实说出来,至少可以给你个痛快。”
“除了我之外,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吗?”宇文童谣微微眯起了眼睛,仰起头看着李重,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问题。
李重皱起了眉头,一对虎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自己的阶下囚,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一转身看向之前站在他身边的老赵。确实还有一个人进去过那片树林,而且是在他之前进到了那片树林。这个人就是老赵,那天带队先行进入树林的人,也是唯一从树林活着回来了的人。
这一转身不过一个刹那,李重却感觉过了很久。他想起了小时候兄弟二人在驿站无忧无虑的生活;他想起了国王势微驿站渐渐破败;又想起了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因为圣龙教的兴盛而来到这里,抢走了驿站的土地杀死了他的父母:想起了他如何成为武卫、如何勾结老赵截杀商旅开起了黑店大发横财;他甚至清楚的记得那日,老赵被妖兽追赶着一边逃命一边高喊:“快跑,妖兽,其他人都死了”妖兽喷出的烈焰几乎烧焦了他的眉毛,吓得他和其他人一样连滚带爬地逃离树林。一幕幕如走马灯在他眼前走过。
李重缓缓地低下头,一段剑尖从他的心口穿出,剑两面开刃,薄且利,是刺客们爱用的类型,滚滚热血顺着血槽涌出,李重慢慢地软下了去。他的走马灯看完了吗?没人知道。
宇文童谣对于突然有一截剑尖穿透他面前的李重停在离自己脖子不到三寸处一点都不惊讶。他一直都在观察着老赵的一举一动,老赵是如何沉入影子中,又是如何从李重的影子里冒出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小伍已瘫坐在地上,他只觉胯下一热,一股暖流带着骚味流了出来。那个刚才还让他恐惧不已的老大,怎么才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条死狗。为什么老赵要杀老大。
老赵撇了一眼小赵,这个人已经没用了,他的大脑已经拒绝思考了。
“你不阻止我杀他?”老赵指着地上的李重问到。他完全没有要把剑拔出来的意思。刺客的剑锋利,但脆弱,用完只能丢弃。
“我这个阶下囚当出了贤者的感觉,你们都喜欢问我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