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宝库门渐渐打开,老赵的手心开始出汗,他想要越过身前的那个人,进去看个究竟,就算最后得不到,他也要第一个看到,他望向挡在他身前的人,这个人没有一丝的兴奋,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多大一笔财富。是多少生命换来的的带血的财富。
宇文童谣转过身,看着眼里泛着绿光的老赵说:“你想先进去?”
老赵先是一愣,随即如捣蒜似地点头。
宇文童谣侧过身子,显然是让他先过去的意思。老赵如获大赦,宝库门才开一条仅容人过的缝隙便钻进了宝库,像一只老鼠钻进了黑暗的洞穴里。没有了一丝声息。
宇文童谣一点都不着急,直到宝库的门完全打开才跨入宝库。黑黢黢的宝库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坐在地,宝库很大足可容纳上百人,地面、天花、四面墙上都布满了刻印,宇文童谣没看那个跪坐在地上老赵,信步在宝库里踱来踱去,忽然打另一个喷嚏,一个很响的喷嚏,宝库里的回音把这个喷嚏延展出了一种魔幻的音效。
宝库空荡荡的。
踱了一圈的宇文痛呀回到老赵面前,盘腿坐下,平静地说:“你都看到了?”
老赵机械地点了点头。
“满意吗?”
“李重这畜生早就把钱挥霍光了。他不肯对他弟弟下毒手就是怕别人直到他已经没钱了。没钱他就没有声望,甚至要没命,他根本不是要保住他的钱,他要保住自己的命。”老赵几乎是低吼着在控诉李重,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宇文童谣转身走出宝库,不再管留在里面的老赵。伙计仍在外面昏睡着,宇文童谣扶起伙计将他送回了酒店。
清晨的大街上没有个人影,太阳尚未升起,晨雾轻抚着整座小城市,让他稍稍休息一会。一个时辰后城市又会恢复喧闹与活力,昨夜消失的人和物仿佛是大海里掏走的一碗水那样无足轻重。宇文童谣走出老赵的店,向城门走去,已有武卫准备开启城门,早晨当值的和昨夜当值的并不是同一批人,没人认出宇文童谣。
两个武卫在墙边的布告栏里贴着什么,宇文童谣凑近一看原来是两张新的通缉布告,其中一张布告上画着一个少年的模样,朗目星眉。“画得挺帅的”宇文童谣感叹到。贴布告的武卫听到了他的感叹,啐了一口唾沫:“这种小白脸有什么帅的,老子这样才叫帅”宇文童谣看着这张粗眉大嘴朝天鼻的脸,连忙同意“您真神武。”可能是宇文童谣脸上的伤疤让这武卫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大声问道,“这么早要出城?一会就开门了啊,等会。”
宇文童谣点了点头致意,眼神还是落在两张布告上。
谢昂:十八岁,叛国罪,生死不问,悬尚黄金万两。
于禁:五十至六十岁,叛国罪,杀人罪,生死不问,悬赏黄金万两。
那武卫看宇文童谣看得这么认真,笑道:“这两个人的通缉令,每年都发,这小娃娃从六岁被通缉到十八岁,十二年过去,如今就算站在这通缉令前,那能一样吗?”
宇文童谣接到:“是啊。小孩子越长越丑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着火了!着火了!老赵的店子着火了”一名武卫飞奔着向城门跑来,一边高喊着。所有人大吃一惊向老赵的店的方向望去。一股浓浓的黑烟以升到空中。
城门口的武卫头目大喊一声:“快去帮忙救火”众人答应一声立刻纷纷跨上角马向老赵的店赶去。
宇文童谣没有动,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动。这个人没有动,因为宇文童谣正盯死死地盯着他。在他的计划中此刻所有的武卫都应该去救火,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应该被大火吸引过去。但宇文童谣自始至终都一直盯着他。盯着这个冒充的武卫。这个不就之前还在冒充伙计的人。那人向着宇文童谣咧嘴一笑,居然有一些害羞的样子,那人一挥手随即吹起一阵强风,那人便如同一片树叶轻飘飘地被带出了城墙。
那人若想离开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扮成武卫来此,显然他是想把自己引去老赵的店,宇文童谣如此想着。那里有什么呢?面对这样的邀请,宇文童谣也被激起了好奇心。
赶去救火的武卫正策马急奔,路上没有行人因此他们也毫无顾忌,一道闪电撕裂天空,众人一惊,随之而来的一声炸响惊得角马纷纷扬蹄立起。闪电分明击中了老赵店的屋顶,众人更是焦急,连连催马。
房间的窗敞开着,房间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这扇窗,窗前一名少年正负手而立,他环顾一圈,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位女性,地毯、窗帘、橱柜上到处看一见到花朵,雕的、刻的、画的、织的、绣的。梳妆台上推着许多首饰盒,绣着玉兰花的白色帷幔下,一张柔软的大床。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宇文童谣想着。床边的人坐着一个人,对于宇文童谣随着闪电进入房间这件事,他好不惊讶,甚至有些视若无睹的态度。而宇文童谣看着这个人到吃了一惊,若不是他的理性先推断出这个人是谁他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干瘪的老头居然是老赵。从离开空荡荡的宝库到来到这里,老赵的生命如同拔掉了塞子的浴缸迅速地干涸,此刻他只是愣愣地看着床头。
放火的显然就是老赵,而火把并没有被他带进房间。房间有些异样,宇文童谣很快就发现,少女的房间里少了一样一定会有的东西,镜子。没有不爱美的女人,当然也不会有不爱照镜子的女人。宇文童谣慢慢向老赵走去,而老赵并没有看他。老赵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床头,只在宇文童谣靠近时无力地挥了挥手向床头指了指,似是示意宇文童谣来,嘴唇翕动好像在说什么。宇文童谣知道这种眼神,那是父母看着孩子时才会有的眼神。
当宇文童谣来到床边,越过白色帷幔,映入他眼睛的是一个深灰色的人,的骸骨,微微起伏的胸膛分明说着这幅“骸骨”还活着,他无法确定这究竟是被复活的骸骨还是即将成为骸骨的人。骸骨躺在床上,盖着天鹅绒的被子,红色的靠枕将它的上身垫高了一些,只露出了脖子以上,头顶只剩一缕缕稀疏的白发,紧闭的眼睛,微启的嘴唇,隐约能看到洁白的牙齿,深灰色的皮肤紧紧贴着骨骼。
“多可爱的孩子,她母亲走的早,但她从小就很懂事。”宇文童谣不知道老赵是在对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以前我们穷她从来没抱怨过。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我入了李重的伙。我是丧尽天良可为什么要报应在她身上。她什么都不知道。才十多天好好的一个人就成了这样。大师说过只要五万两黄金就能买到能治我女儿的药。李重那些钱本就是不义之财,拿来救我女儿有什么错,可怎么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老赵的絮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直到他感觉到来自背后异样的视线,他回过身子,看到了宇文童谣那被黑雾笼罩着的左眼。老赵瞪大了眼睛,他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过这样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老赵惊呼到。
“这不是病,她的魂不在身体里。没药可以治”
“放屁、放屁、你懂什么!大师说了可以治,只是贵了些。”
宇文童谣没有争辩,他并不需要赢得这场争论,只是依然凝视着眼前这幅骸骨,像是要见证失去灵魂的肉体如何凋谢。那个神秘的“伙计”引他来这里显然就是想让他见到这幅骸骨,他想让自己看什么呢?宇文童谣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突然一把掀开了被子。被子下骸骨被包裹在睡裙里,睡裙和主人一样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灰蒙蒙的。
老赵怒吼着要扑向宇文童谣:“混蛋,干什么!”这是他能调动的最后一点点能量,但是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宇文童谣在老赵肩头轻轻一按便把他按坐在床上,“寻找真相”。
“真相?”
“这不是病!”宇文童谣又重复了一边。
“不是病?”
“是魂”
“魂?”
“有人偷走了她的魂。”
“偷走了魂?”老赵的眼神闪动,一半猜疑一半似乎在回想什么。当他的眼光重新落在女儿的身体上时,他一蹦而起,“项链,项链不见了。所以才会被偷走魂的吗?”
“什么项链?”宇文童谣赶紧追问到。
浓烟已经透过门缝飘进了房间,屋外的烈火早已把房间烤得火热,不用多久就将吞噬整个房间。
“因为大师的护身符被偷走,所以连魂也被偷走了吗?”老赵以一种恍然大悟的口气说着,但涣散的眼神又好像在说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眼见如此,宇文童谣知道老赵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双手紧紧握住老赵双肩不停的摇晃:“什么样的项链?大师是谁?”
突然,大门倒地,滚滚浓烟混合裹挟着烈焰冲入房间。“你不想知道真凶吗?你不想报仇吗?快回答。”火焰顷刻间爬上了墙面和天花板。
“没有仇可以报”老赵的语气中充满着绝望,“你走吧。遇到我们你只是运气不好。”说着伸手推向宇文童谣的胸口,老赵早已没有力气推开宇文童谣,但他的拒绝仿佛有千钧之重让宇文童谣不自觉的放开了手。老赵重新给女儿拉上被子,握住她枯如麻杆的手,坐在床边用粗粝的声音唱着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楼外围着许多百姓正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议论,城墙的武卫刚刚才赶到,当火舌从窗口喷出时,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影子随着火舌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