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源帝嗤笑。
“你也知道他是寡人最为信任之人,那你就应该知道德昌两地有着天启粮仓之称,供给天启国近半的粮食税收,官窑瓷器大部分也出产于此,如此要地,寡人怎会轻易交给旁人掌管。”
那些弹劾子域的奏章,真当他不知道因为什么?
他们看重的,哪里是手底下几个官员的死活,还不是德昌的利益。到了今日弹劾子域的奏章也没断过。
一听德昌这么重要,常福很担心,“皇上,德昌如此重要,新任德州和昌州刺史,如果靠不住,那可怎么办。”
如今算来崔三爷离任已一个多月,新任刺史早已上任。
如果二人心思不纯,岂不是动摇国本。
常福看皇上面无慌色,运筹帷幄,更有心情与自己闲聊,必定早已思虑周全。
他一个太监就不瞎操心了,说多了自己也不懂,他只要伺候好皇上,比什么都强。
“可不可靠,很快就会知道。”惠源帝神色笃定,点了小册子,“哝,之前还有些忧虑,被它解决了。”
这上面不单单记录了官员详细情况,还记录了两地有些名望的富商产业,一些私下联姻、来往尽述其中。
有了它,惠源帝对德昌两地有较为详尽的了解,即使惠源帝远在京都,也能充分掌握。
如有人员变动有异,他会立马察觉。
好久没有这种运筹帷幄,意气风发的感觉了。
太多的官员欺上媚下,就算尽职尽责,谁会像崔景深这样,将州、郡、县官员,商户明细和私底下盘根错节的关系,呈报给他。而不是将它攥在手中,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
能做到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唯子域一人尔。
“说到崔三爷,奴才想起一事。”这事也不是常福兀自乱说,如今这盛京城好些人在背地里谈论!
“什么事?”是崔景深任职的事吗?这个他刚刚和子域已经聊过,过个两、三日吏部核查过了,任职的旨意就可以颁布下去,至于职位他心中早就主意。
嗯,赏赐可以酌情增加一点。惠源帝暗自思琢。
瞅着皇上明显想偏了,思虑的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个事,常福不敢出示提醒,直接名言他要说的话茬,“奴才想说的是崔三爷女儿和护国公府少将军婚约之事?”
这事惠源帝有所耳闻,据说是护国公府沈家小将军沈重越,从边关带回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欲退掉崔家的婚事,娶其为妻。
那名女子他也见过,确实姿容出色,且会写外伤医术,技艺不凡。
身为男子,惠源帝对沈小将军中意这样才色俱佳的女子,他也是理解。
可欲要悔婚,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为妻,惠源帝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平民女子,随便收了房也就是了,如以为公府正妻。
而且,以惠源帝对崔景深和宣平侯府的了解,沈重越如果一意孤行,此事不会善了。
“子域必会退亲。”惠源帝很肯定。
以子域对师妹的爱慕,必然不会让女儿受委屈,嫁入对她轻视,不看重的人家,以防女儿将来受人磋磨,岂不悔已。
常福眼里透着笑意,他对崔三爷并非全无知晓,乐呵呵说道:“陛下,奴才好奇的也不是退亲,而是由哪家退,怎么退?”
常福想到今后可能看到的笑话,嘴巴趔的越来越开大,异常欢快。
看戏自然是也有意思越值得期待。
“好你个常福,竟然敢拿寡人大臣子女的婚事说趣。”惠源帝笑着呵斥并没有半分怪罪。
惠源帝心里也不禁嘀咕。
沈家欲退婚,意图明显,府中幼子已在他本人跟前求过,可如果崔家便这么允了,实则丢脸。
沈家退婚,原本便是打崔家的脸面,更何况沈家小儿急切,更是求到他的跟前,无疑是当着满京都勋贵的面,给了崔家一巴掌扫了崔家的颜面。
如果不同意,崔家与沈家撕破脸面,搭上崔家姑娘的婚事,便毁了自家姑娘,得不偿失。
一个是一等侯国府,一个是一等公国府,从爵位品阶判断,宣平侯府弱上一筹。
惠源帝一时也猜不透崔子域会怎么做,但自己可以万分确定,沈家在崔子域手上讨不到半分好处。
当年有多少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还不都折在子域手上,惠源帝不认为沈家会是例外。
“不论是崔氏一族、崔景深,还是张家都不会单纯的算了,这一巴掌必两家势必会还回去。”不要看着他老师平日宽和亲厚,可要是真惹到了,那可手段凌厉,同时也让人无可反驳。
惠源帝深有体会,他现在开始有些同情沈家了,他们惹谁不好,竟然不开眼同时惹到这两家。
“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退婚,而是退婚后的局势,京都的各个世家也等着呢?”惠源帝叹息,沈家只能自求多福喽。
崔氏一族生气可以理解,关张家什么事,常福听得有点迷糊。
半晌,常福一拍脑袋。
他想起来了,崔三爷久不在京都,险些忘了崔三爷的妻子张氏,上一届的京都第一才女张素桐,是张帝师的嫡女。
“我的天呀!”常福高呼,想明白了,因着有些畏惧,哆哆嗦嗦开口,“陛…下,那沈家悔婚,岂不是同时得罪崔、张两家。”
这可是两家大族呀,沈家退一个婚,全给得罪了,只为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
“嗯”惠源帝兴致怏然,抱着看热闹不嫌事达,乐呵呵点头。
“沈家莫不是傻了不成。”作为内监总管的常福,被沈家整的摸不着头脑,怀疑沈家莫不是脑袋被驴子踢过了。
“对于沈家傻不傻的问题,,寡人估计满京都的世族门阀和大小官员,也很好奇。”
沈、崔两家矛盾绝不会轻易化解,搞不好情分不在会结死仇,这其实对惠源帝来说是好事,世家和睦,才是他该操心的。
惠源帝乐得期待之后的发展。
崔景深回到宣平侯府,直接到老夫人院子,拜会自己的母亲。
老夫人的院子灯火通明,丫头们不停在走动,没有一点休息的架势,显然在等崔景深回来。
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母亲,崔景深从没有一刻感觉长久没能在父母身前尽孝的辛酸和惭愧。
崔景深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哽咽:“爹、娘,孩儿不孝,多年不曾陪伴二老身边,在二老跟前尽孝,孩儿不孝。”
崔老夫人哽咽不住,抓着崔景深两只胳膊,拉扯着想要将其扶起:“起来,娘不怪你,娘不怪你。”
手因激动、辛酸情绪上涌,一时有些颤抖。呜咽的说道:“娘知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娘都理解,娘不怪你。”抓住儿子的手,崔老夫人把人拉起来,眼里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从前,你不务正业,吆五喝六的时候,娘整天盼着你成才,后来,你成才了呢?外任离京,娘怎么也没想到,你一离开就是九年,娘等的头发都白了,娘真怕你再不回来,娘等不到你回来。”
手颤颤巍巍的擦擦眼泪,“现在好了,娘等到你回来,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娘就放心了。”
“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吧?”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我今后在您跟前尽孝。”崔景深声音酸涩,脸上也不无泪水,喉咙中压抑着哽咽,趴在崔老妇人腿上。
“那就好,那就好。”崔老夫人一边呢喃,一边用手摸着崔景深的头。
崔老夫人少有的坚强退去,只剩下母亲爱子的心,崔景深是崔老夫人最小的孩子,崔家幼子,也是老夫人最喜欢、最宠爱的一个。
幼子离京,崔老夫人思念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