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在乡邻们心中却始终是一个谜。
她足不出户,长年累月住在后宅。
除了那些宋家从京城带来的仆佣,外人根本见不到宋夫人。
总有人想要打听宋家的事,夫人怎么怎么的。
仆人们说夫人身体不好,所以不喜见人。
也有宋家走到近的,有幸见过几次夫人。
据他们所说,夫人身患痼疾,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咳嗽,而且时常都会咳出血来。
乡邻们自然脑补出,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了过病才嫁给宋老爷这个小吏的情节。
别人家都是慈母严父,宋家不同。
宋子安的母亲格外严厉,宋老爷在夫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宋府不但请了县里最好的先生教导儿子练武强身,也请了全县最好的武师请他习武。
不论是习文还是练武,宋夫人都会手里拿着一根戒尺,站在宋子安身后。
读书的时候,若是走神、若是打瞌睡、若是回答不了先生的提问,那根戒尺就会重重的打在他的背上。
练武的时候,不论偷懒、还是耍滑、或是无意,但凡宋子安的动作出了差错,那根戒尺也会重重打在他的背上。
教书先生和教武的武师,还有周围侍奉的仆佣,见到此情此景都会直咂舌头。
宋老爷不是没有劝过,只劝了两句次,便有了成效。
他被宋夫人用戒尺赶出了后宅,成为自家后宅不受欢迎的人。
这倒坐实了宋老爷娶宋夫人的确是高攀的消息。
最初几年宋子安时常被打的痛哭流涕,他时常会想,母亲是不是很讨厌自己。
被戒尺打过的夜晚,母亲会来亲自给他涂抹药膏。
那时候宋子安总是趴在床上,生母亲的气,所以他是一言不发的。
母亲上药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里的愧疚,总是在喃喃自语。
“你天生就是不平凡的人,也许你能够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也许会有很多危险在前边等着你,你要是不够强,怎么可以活得长久!”
母亲说到奇怪的事,往往让宋子安忘记了戒尺的怨恨:“妈妈,为什么我不是平凡的人?”
母亲道:“你当然不是平凡的人”
宋子安道:“说呀,我什么地方不平凡?”
宋夫人道:“等你大些告诉你”
从宋子安出生的那一天起,他每天都要在一桶药水里浸泡一个时辰,直到十二岁。
在这个崇尚武道的世界里,在孩童未成年时,在秘药中药浴,增强体质和潜力是很常见的做法,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宋子安每一次药浴所用的秘药都是母亲亲自给他熬煮的。
尤其是到了快完成的时候,她都会把仆佣们赶出去。
仆人们都以为夫人是要亲自试药。
真实的情况是,在房间里只剩下宋夫人的时候,她用那把戒尺在自己手腕上割开一个口子。
奇怪的是,并未有血液从宋夫人伤口中流出。
她闭上眼睛,身上有奇异的流光转动。
笼罩她身体的流光完成一转后,一滴金色的血液从那伤口中流出,滴入木桶中。
那一桶热气腾腾的药水,随着那·滴金色血液的滴入,瞬间就如同活了似的,有光芒在水气中流转。
直到这时候,药浴前的最后一道步骤才算完成。
在宋子安药浴的时候,那光芒会渐渐消失,似是进入了他的血液。
每过一年,想要滴出那滴金色血液,就需要更多时间。
直到宋子安十二岁时,身上的流光要转动十二次,才会滴出金色血液。
和他同龄的少年还在练体时,他的骨头和血液已经呈现出淡金色。
除了宋夫人谁都不知道,那戒尺打出的伤痕里,流出的血液,富含着他体内被金色血液驱赶出来的杂质。
十二岁后,宋子安停止了药浴。
只有很少几个人发现,总给人一种浑身上下散发出发光芒感觉的母亲,渐渐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贵妇。
也是那一年,宋夫人打发走了所有的先生和武师,开始亲自教授宋子安知识和武道。
宋夫人再也没用那把戒尺打过宋子安,其实在停止药浴后不久,那把戒尺再也没有出现在宋夫人手里过。
宋子安问母亲的时候,宋夫人道:“我只告诉你一次,以后再不许问起那把尺子”
宋子安点点头:“我再不问就是”
宋夫人道:“早晚你会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到时候千万不要让人知道”
“······”
宋子安“我都不知它在哪里,你让我怎么告诉别人!”
母亲亲自教导宋子安武技的时候,他发现母亲在任何方面都远远超过那些先生和武师。
母亲若是天上的星辰,那些武师便是地上的沙粒。
宋子安不止一次询问过母亲。
“妈妈,为什么以前你不亲自教我呢?”
宋夫人道:“需要他们帮我为你培养出好的习惯,我那时候教你,会惯坏你的”
在宋夫人教导宋子安武道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被赶走,没有人知道宋子安都学了些什么。
从十二岁到十五岁,宋子安只学到一种内功、一种拳法、一种身法、一种刀法、一种暗器手法。
母亲告诉宋子安,只要他练好这五种本领,等到他完全融合贯通的那一天,他可以实现自己所有的愿望。
宋子安只用了一年,拳法、身法、刀法和暗器已经修炼的极为高超。
修习武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第一境是练体境。
练体境,一到三层为铜皮、四至六层为铁骨、七至九层为炼血。
炼血大成之后气海方通,进入第二层练气境。
宋子安修为到了练体三层后,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像一块巨石,结结实实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无路可走。
练武之人都知道一个常识,所有外功再强,没有强大的内功,都是空架子。
宋子安询问母亲,母亲也是一脸苦笑。
她没有告诉儿子,若不是十二年药浴,宋子安只怕练体三层都到不了。
“天意弄人,这是你天生的桎梏,想要打破这天意,需要极大的造化”
“可是妈妈,那造化在哪里呢!”
“造化到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从此后,宋子安一直在挑战那道桎梏,但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武道修为只在练体三层止步不前。
其它功夫练的再是娴熟,没有练出内功又能怎样。
宛如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婴儿,即使手持神兵利刃,也成不了武道枭雄。
三年前,宋子安的母亲染了重疾,只半月便香消玉殒。
母亲闭眼前,拉着宋子安的手:“我的儿子,你可要记得,你出生的时候,我在缥缈山给你定下一门婚事,到十九岁要去迎娶你的妻子,婚书就在我枕头下面”
宋子安的母亲丧事办的极为简单,除了左邻右舍的乡邻几乎没人知道。
在三天后的晚上,十二个夜行人从各个方向进入宋府。
这十二人每一个都是武道修为高深莫测的强者。
他们搜遍了宋府每一个角落,最后失望而归。
十二个夜行人在郊外集合。
一人道:“东西找不到,会不会在棺材里”
一人冷哼道:“莫非你还敢掘她的墓不成?”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整个打理丧葬的过程都有我们的人经办,棺材和人身上都没有那件东西”
“那孩子或许知道?”
“那孩子你们谁敢动,就不怕追魂令吗!”
“······”
“那怎么办?”
“只能继续盯着”
一阵冷寂后,十二个人陆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