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福州一事,三人均是有所感悟。林秋晨一路上沉默了不少,显然对于福州一事,心有芥蒂。清灵子本就话少,倒是与平日里一般。
唯独于仁举好似没心没肺一般,此去厦门路上依旧有说有笑,似乎全然没有将福州一事放在心上。林秋晨见此倒是也没有心情说他,只是让其不要在自己面前嘻嘻哈哈。于仁举也不听,依旧是笑颜相向。林秋晨无奈,便只得由得他了。不过说也奇怪,幸得于仁举这么一路有说有笑,林秋晨只觉得心中压抑之感,淡了不少。
到了第四日,三人终于是来到了厦门。此时正值正午时分,于仁举口干肚饿,当即说道:“此时方才正午,吃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这一路而来,大伙也是风餐露宿的。此刻找间饭馆,先好好吃他一顿,顺便喂喂五脏庙里的酒虫。待吃饱喝足,我们再将信交给你祖师婆婆如何?”
林秋晨与清灵子二人亦是微感疲累!
林秋晨想到反正到了厦门,也不急于一顿饭的时间,当下也就点头同意了。
于仁举见此,微微一笑,双手摸着肚子自语道:“这些天可苦了你了,吃不饱,也喝不好。现在,我便带你去美餐一顿。”说完便与二人大步向前。
三人来到一处名为“十里香”的酒楼,但见酒楼大门口挂着一副对联,见此对联于仁举哈哈一笑道:“世间当真有此好酒?”
林秋晨缓缓吟道:“酒香十里春无价,醉买三杯梦也甜!走,进去一尝便知!”
三人入了酒楼,各自就坐,却见酒楼大厅之中空空如也。于仁举吆喝了两声,也不见酒家掌柜前来。三人对视一眼,正觉奇怪,只听二楼之中一声高呼,“六点小,赢啦!”
但听得语中多有惊喜之色,话音刚落,当即伴随着众人一声喝彩传来。于仁举当下笑着说道:“这酒楼当真有趣,老板不揽生意,却在二楼赌博!”说完当下起身,便向二楼走去。林秋晨与清灵子亦觉奇怪,当下也是起身,向楼上走去。
于仁举上了二楼,寻着声音找到了房间。房门没关,于仁举放眼看去,只见场中大概二十来人,这些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桌上的三粒骰子。
桌上却是只有两人,左手边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身粗布衣衫,头发凌乱,胡须参差不齐。额头大汗淋漓,他不断用右手擦着汗,便是衣袖,也是早已湿透。呼吸之间胸口起伏急促,嘴角微翘,面带笑意,显是害怕紧张之余又有高兴之态。而其身后站着十多个人,见其众人打扮,于仁举知道人群之中便有酒楼掌柜与小厮,其余的应是酒客。
于仁举向右看去,只见右手边竟是一个十来岁小孩。其身着锦衣,眉目清秀,嘴角上扬,面容上有着一丝嘲讽之色。其面前放着大大小小几锭银子,约摸百来两。而小孩身后,却是笔直站着两个大汉,那两人腰间佩刀,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仿佛是这小孩的守护神一般。如此气势,当真已将对面年轻人压了下去。
这时那小孩拿了一锭银子,向那个年轻人抛了过去。年轻人慌忙之间伸手去接,却是没有接到。银子在其额头撞了一下,“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年轻人尴尬一笑,连忙躬身捡起。那小孩当即将骰子拿了回来,看着年轻人说道:“买大还是买小?”
年轻人看着手中的银子本是高兴不已,听闻此话,仿佛周身顷刻间落入万年寒冰之中,便是心底也是冒着一股寒气。那年轻人看了看手中的银子,皱了皱眉,当即咬牙道:“买小!”
场中众人均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除了那小孩后面的两人,其余众人均是未有发现于仁举等人先后进来。看着年轻人惊恐的模样,于仁举有些不解,他走进去,拉了那个小厮一把,问道:“小哥可是在酒楼跑堂?”
那人看了一眼于仁举,听其一口京话,当下笑道:“客官怠慢了,不知客官要点什么?”
于仁举用手指了指桌上问道:“这人不是赢了钱么,怎会是这般表情?最多不过是再输回去就是了,怎么倒像掉入冰窖,颤得这般厉害?”
小厮听闻此话,却是不再说话。便在此时,小孩已将骰子抛出,点数为小,众人又是一声喝彩。那小孩也不说话,直接将银子丢了过去,年轻人这一次却是接住了。小孩收回骰子,面色变得有些暗沉,他看着年轻人喝道:“买大还是买小?”
年轻人轻声道:“小!”
小孩又丢了骰子,如此一共十局,竟是把把开小。那年轻人是一把未输,当即拿着一共十来两银子起身,正欲离去。而反观那小孩,此时早已没了当初的嘲讽之色,只剩下此刻的满目愤怒。小孩大叫一声道:“慢走,我还要和你赌!”
“不是说好十局为限么?怎可出尔反尔?”年轻人说道。
那小孩听得此话,更是不悦。当即起身,一步跨出,站在桌上,指着那年轻人高声道:“今日,你便是赌也得赌,不想赌也得赌!”
众人一听,脸上均是显露惊恐之色。这时,只见那小厮旁边一人说道:“小少爷,方才说好了十局为限,做人可得讲诚信才好!”
小孩看着说话之人,突然间一口痰吐了出去,正中那人脸上。那人面色如血,已然怒火升腾,却不知怎地,竟忍了下来。那小孩见此,捧腹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指着那人说道:“嘿嘿!宋掌柜,你照看好你的生意便是,哪里这般废话。再多话,当心小爷一把火烧了你的烂酒楼。”
听得此话,宋掌柜轻哼一声,却是不再说话,众人也均是敢怒而不敢言。于仁举三人却是颇感诧异,这么一个半大小孩,竟可叫这么多人哑口无言,却不知这小孩是何来历?那年轻人紧紧握住手中的银子,看着那个小孩道:“丁少爷,这些银子是救命钱,家中老娘卧病在床,需得银子请大夫抓药。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此等大恩,他日在下必定报答。”
这姓丁的小孩名为丁家铭,乃是厦门第一大帮会海龙帮帮主丁胜杰的独生儿子。外号混世小魔王,寻其根本,只因丁胜杰常年忙于帮中事务,对儿子疏于管教。儿子自幼跟随亲娘和奶奶长大,这二人对于丁家铭宠溺非常。但凡丁家铭有所求,这二人必定满足,是以丁家铭的性格极其要强霸道。虽还只是十来岁,却已是厦门鼎鼎有名的小魔头。
当地百姓又是惊怕又是愤怒,却又无法。只因其父亲丁胜杰与官府关系较好,而其家中更是财大气粗。但凡丁家铭惹了什么祸事,均是由其奶奶出面花钱解决。丁胜杰每至此时,亦是恼怒非常,也想着出手教训儿子,哪知自己老娘却是极力袒护。因此时日一长,在这个小孩眼中,便是犯了天大的事,也有祖母花钱替自己解决,是以更加肆无忌惮。
那年轻人姓苏名诚。只因家中老母亲身患恶疾,卧床不起,奈何家无钱财,便向在丁府做下人的表哥陈工借钱。这陈工却也是没什么余钱,如若不然,谁又会在丁府受气。但想到姨母病重,也只得四处奔波借钱。好容易筹得五两银子,正欲将银子给苏诚时。却被小魔王看见了,小魔王误以为是陈工偷了家中的银子。
结果便是苏诚银子没有拿到,表哥陈工还被毒打一顿,小魔王报官以盗窃罪将陈工关押了起来。
这丁家铭之所以被叫混世小魔王,只因其脑袋里想的均是一些混账点子。经过下人的描述,小魔王知晓陈工没偷银子。而这些银子也是向众人所筹,他也打听到这苏诚需要银子。
恰逢近日刚学会赌博,家中下人又是畏惧自己如虎,与其相赌没什么意思。这外面的赌场又有许多老爹的手下,是以不敢明目张胆,因此便想到了这个苏诚。
不过这混世魔王年纪虽小,却是跟着海龙帮见识了不少江湖流血手段。奇怪的是小魔王不觉其行径残忍,反倒觉得有趣。只是奈何其老爹管的严,所以一直没有亲手见过红。此次倒是有机会一举两得,又怎会错过。
他便提出要求,若是自己输了,便一次输一两银子,若是对方输了,那便留下一根手指头。苏诚听得此话,心中亦是害怕极了。可是想到表哥陈工为了自己枉受牢狱之灾,便壮着胆子,以衙门先放出表哥为条件,方才能答应。
这小魔王本就是为了与其赌博,便连忙答应了下来。如此过了三日,衙门里的人当真将其表哥放了出来。这小魔王便迫不及待派人将这个年轻人带了过来,因人手只有十个指头,是以十局为限。
苏诚的运气却也当真是好,竟是连赢十把,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个丁家小少爷会出尔反尔。这位小少爷从出世以来,便倍受家人宠爱,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此刻竟是连输十把,在他看来,当真是苏诚扫了自己的脸面。一时间心中一股无名怒火燃烧而起,他哪里还管什么规矩之说。
小魔王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桌上,一把抓起骰子,此刻竟是咧嘴一笑。伸出握着骰子的手,向着苏诚晃了晃。意思好像在说,买大还是买小。如此境地当真叫苏诚进退两难,走也不是,开口更是不行。
与此同时,那店家小厮已将此间来由向于仁举说了一遍,于仁举听完,当即皱了皱眉。看见那小魔王逼着苏诚买大小,当即大声说道:“爷爷买大!”一时间众人均是举目看向于仁举。
那小魔王看了于仁举一眼,笑眯眯说道:“你也想赌?”
于仁举嘿嘿一笑道:“当然!”
“那你是买大还是买小?”丁家铭兴奋道。
于仁举走上前,不经意间将那年轻人向后一推,随即坐下身,笑问道:“怎么个赌法?”
丁家铭见此,收敛了兴奋之色,怒道:“你是想做路见不平的英雄好汉么?”
于仁举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我又不认识他,只是见你们二人赌完了,是以这才想着与你赌两局!”
“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丁家铭阴着脸,说完一边指着其左手边的椅子,一边对着苏诚说道:“你坐这边!”
于仁举见其犹豫不决,当下将其一拉,一按,使其坐在了自己的旁边。苏诚一惊,想到方才这人推了自己一把,本以为是在救自己。哪成想此刻又将自己拉着坐下了,此刻当真是骑虎难下了!他害怕的看向于仁举,却见于仁举对自己一笑,低声说道:“你别说话,一切有我!”不知怎地,听得此话,苏诚当真是宽心了不少。
丁家铭见此哈哈一笑道:“好,二位买大还是买小?”
苏诚不说话,只是看着于仁举,于仁举说道:“我都不知道怎么个玩法,你不介绍一下?”
丁家铭说道:“一个骰子有一到六点,共有三枚骰子。一到九点为小,十到十八点为大。只赌大小,其他一概不论!你们先买大小,本少爷再投!”
于仁举听完微微一笑道:“我买多少,你便能赔多少?”
丁家铭说道:“那是当然!”
于仁举会心一笑,看着旁边的苏诚说道:“我知你会买小,那我便买大!”说完转过头,伸手拦住正要投骰子的丁家铭说道:“慢着,我还没下注呢!”
丁家铭不耐烦说道:“你说!”
于仁举晃了晃自己的右手,说道:“我买大,赌你一只手!”说完看了看旁边的苏诚,苏诚连忙会意,却还是有些颤抖道:“我买小,赌你一只手!”
丁家铭一听,笑道:“买定离手!”说完将骰子扔了出去,只见骰子慢慢转动,最终定为四四五,十三点大。于仁举笑道:“看来老子运气不错!”
丁家铭说道:“来人呐,将苏诚的右手给我剁下来,赔给这位!”听得此话,于仁举三人均是一惊,心下均是想道。怎地这小孩心肠如此狠毒,在说出砍手之时,竟是这般平常,脸上竟还有兴奋之色。
苏诚一时间面露惊恐之色,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于仁举对苏诚露出一个笑脸,伸出一只手在其肩膀上拍了拍,示意其放心,而后看着丁家铭说道:“慢着!赌之前,可是说好了的,我赌的是你的手,他的手我却是不收。你将他的手砍下来,那是他输给了你。我赢的是你的手,所以现在只想砍你一只手,大伙在此均可以作证。”
听得此话,丁家铭一时间有些犹豫了。那两个打手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在等着自家主人的吩咐。
于仁举见此,嘿嘿一笑,当即跃身而起,连发五拳。那二人见此,亦是提拳便上,哪知直感一股大力袭来。霎时间,二人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当即便倒地不起了。
于仁举当即将其佩刀拔出,立时将丁家铭点了穴道,拿着刀在其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