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丁家铭到底是是十来岁的小孩,此时看着于仁举拿刀要砍自己的一只手,终于是有些害怕了。不过眼泪虽在眼眶打转,却硬是凭着一股狠劲,不让其流出来。这多少让于仁举有些钦佩,一时间心肠倒是软了不少。
于仁举说道:“小家伙,现在知道害怕了?当你去拿刀砍他时,他的心与你此时一般无二。将心比心,试问你如何下得去手?”
丁家铭只是瘪着嘴,红着眼,眼中一股幽怨之色喷薄欲出,仿佛是受了天下间莫大的委屈。霎时间便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叫道:“我要告诉我祖母,说你们欺负我!”
这一哭,直叫在场众人一愣。于仁举见其是一个小娃娃,也不想与其较真,当即伸手将其穴道解开,不耐烦道:“滚吧!若是再让我见到你,小心我大嘴巴抽你!”
丁家铭见此,连忙跳下桌,一溜烟的跑了,便是连那两个倒地的随从,看也未看一眼。见此情形,于仁举先是皱了皱眉,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走到两人身边,在其二人胸口拿捏几下,那二人悠悠醒来,道了谢,当即便跑了下去。
随着丁家铭的离去,房间里面也是散了场,房间此时便只剩下,于仁举三人,掌柜,小二以及苏诚。于仁举随即说道:“掌柜的,上好酒!”
苏诚连忙对着于仁举道了谢,说道:“听几位口音,想是外地人吧,此刻还是早走为妙,那丁家少爷你别看他只有十来岁,那心思却是歹毒的很,此刻他并非是逃之夭夭,而是去搬救兵了。”
林秋晨听得此话,嗤笑一声,也不当回事,竟是径直坐下,手掌在桌上一拍,高声叫道:“上酒上菜!本小姐肚子还饿着呢!”方才见那小孩满眼均是狠毒之色,林秋晨便已知晓其不是善茬。待见于仁举故意将其放走,便已知晓于仁举乃是为了帮助苏诚,好让这丁家少爷冲着自己而来。
苏诚见此,面露着急之色,当即说道:“诸位还是快走吧,若是再迟些,当真是走不了了!”
“该先走的人应当是你,你家中老娘不是再等你拿银子去找大夫抓药吗?你要是迟了,耽误了你娘,那便是不孝了。”于仁举说道。
听得此话,苏诚一愣,一时间面露犹豫之色,脚步丝毫不肯挪动,于仁举哈哈一笑道:“倒是个有骨头,重义之人。你别看我等年纪不大,却也算得上身怀绝技。不说其他,且说这位女侠,方才拍桌一掌,那桌上已经留下了她的掌印。”说着,便走到林秋晨身旁,将其右手拿起。果不其然,直叫众人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掌印。那三人一惊,想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是这般厉害。
苏诚见此,向着三人拱了拱手,道了谢,这才走了,掌柜的见此,却是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海龙帮也不乏诸多江湖好手,且人多势众,况且厦门又是这海龙帮的地盘,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看诸位还是避一避的好。”
“掌柜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在下从来不喜欢做逃兵,今日我三人,便要会他一会。掌柜的莫再多言,好酒好菜上着。”于仁举说完,将桌上的银子都给了掌柜,随即便坐下了。
清灵子见此,没有开口之意,也入了座。掌柜见此,将那些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今日这顿饭,我请了!”
“那便多谢掌柜了!”林秋晨说道。
掌柜只是对着三人点了点头,便带着小二下楼而去。不多时,于仁举与林秋晨二人酒足饭饱,只有清灵子吃了些素菜。如此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那丁家少爷过来。林秋晨想着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不想在此空耗,当下便提议先将信送到祖师婆婆手中再说。于仁举与清灵子一听,也是均表赞同。正当三人起身欲离去之时,只见那掌柜,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口中结结巴巴说道:“那……那小……魔王带着许多人将……我的酒楼围了起来。小魔王的手……手……还在滴血!”
三人一听,知道这小魔王终于到了,只是不解掌柜的手中滴血是何意?三人连忙下楼而去,来到大堂。只见酒楼大门之外,那小魔王眼睛直直的看着于仁举。其身后站着四人,当先一人便是曾经败于于康手中的九环刀王张焘,第二人便是一身黑袍,全身佝偻,面向下,看不到长相如何。第三人与第四人年纪相仿,约摸四十有五,左边一人身负一长金戬,右边一人手握一短金戬,二人身材一般,形貌颇为俊朗。另还有许多人,已将酒楼重重围住了。
于仁举三人定睛看时,方才知晓那掌柜的口中滴血谓之何意。原来那丁家铭手中拿的是一只正在滴血的人手,一时间直叫于仁举内心一股寒气,直上脑门,一丝不好的预感慢慢涌现。林秋晨见此,破口大骂一声。清灵子却是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丁家铭用力将断手向于仁举抛了过去,只见那只断手“啪”的一声正好落在于仁举身前,丁家铭说道:“这是方才打赌输了,陪你的一只手,按照江湖规矩,赌手赔手,赌债可谓是两清了。不过你打伤本少爷的家奴,还威胁本少爷,这口气,少爷我实在咽不下。今日你是要自己断了双手,还是说要我亲手砍下来?”
“人不大,口气却是不小!”林秋晨喝道。
于仁举捡起那只断手,从身上撕了一块布,将其包好,看着手中被鲜血染红的布料,于仁举冷声问道:“你将方才那人杀了?”
“那倒没有,不过是去要债罢了,你忘了吗?他还欠我一只手呢!所以我便砍了他一只手,刚好他请了大夫在为他老娘治病,所以啊,有大夫在,他还死不了!”丁家铭一边说一边得意的笑。
“这般说来,你倒也算仁慈了?”于仁举沉声说道。
“哪有什么仁慈不仁慈的,本少爷就觉得好玩!”丁家铭嘿嘿一笑道。
“就是为了好玩,你便不惜砍掉别人一只手么?”于仁举内心不管怎么想,也始终理解不了此等残忍之举。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小孩,方才便心下一软,将其放了。只是未有想到这小孩心思歹毒而不自知,仍旧放不过那苏家公子。善恶当真与年岁无关,这般小小年纪便已是这般毒辣,他日若是长大成人,这得有多少无辜遭殃。想到此处,于仁举立时怒色上头。清灵子与林秋晨二人亦是恼怒不已,当真想不到一个黄口小儿,竟是这般心狠手辣。
丁家铭没有看出于仁举恼怒之色,见其面色难看,以为于仁举是害怕了,当下拍手笑道:“是啊,本少爷还想到了更好玩的。”他回过头,看着张焘说道:“张焘,给我将这个王八蛋的双手砍下来!”
张焘嘿嘿一笑,扛着一柄九环钢刀,指着于仁举说道:“小子,出来过两招!看看配不配我这钢刀染血?”
于仁举本就心中异常恼怒,此刻见其先行派人前来出战,哪里顾忌什么,当下脚下连动,已然出现在酒楼之外,眼睛直直的看着张焘。
那张焘本是石亨门客,石亨一早便听闻张焘只是一个三流角色,但想到其九环刀王的称号,一直不敢怠慢,直至那一日败在于康手中,石亨便知晓这张焘只是徒有其名,便将其打发走了。张焘这人倒是心胸宽广,也不以为意,一路南下游玩,那一日刚好来到厦门,见两个人在打斗,这便小露一下身手,不成想却被丁胜杰发现,便将其招为麾下。至那以后,张焘便在丁府混吃混喝,啥事也不干,丁家铭早就看他不惯,只是苦于此人乃是老爹的人,平日里又对自己极为恭敬,一直动他不得。此刻见有事端,这便故意将其叫来,好探探这九环刀王的本领。
张焘见对面之人有些年轻,双手空悬,当下问道:“你不用兵刃?”
于仁举早已是怒火中烧,哪里还会回答,当下挥拳而去。张焘见此拳法,双眼微眯,霎时间将九环刀丢在地上,说道:“且先吃我一拳!”说完一拳打出。只见两拳相交,二人各自一震。于仁举只觉对方力道不足,拳法之上,不足为虑,当下也不客气,五形拳法使出,望快些解决此人。接下来果不其然,均是犹如于仁举所料,此人武功稀松平常。五十招后,这张焘已然处于下风,还未至百招,那张焘已然被于仁举一拳打倒在地。
这边率先倒地的张焘还未脸红,倒是那丁家铭面色发红,直感无脸。他怒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回家去,省的在此丢人现眼。”
张焘好似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捡起地上的刀,这便慢慢悠悠向远处走去。丁家铭见此,轻呸一声。便是连于仁举三人也是有些错愕。
清灵子与林秋晨这时也出了酒楼,清灵子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未知二位前辈可是‘大力金刚’刘氏兄弟?”
那二人见一语道破自己身份的乃是一个小和尚,一时间也是微觉诧异。二人乃是亲兄弟,老大刘书,老二刘琼。这二人长短金戬乃是一门阵法,相辅相成,上阵对敌从来是不会分开的。一人也好,十人也好,总是以二人合力共对。刘书见对方知晓自己身份,当下也不敢轻视这个小和尚,连忙抱拳道:“不错,我兄弟二人正是广东刘氏兄弟。未知小师傅法号?”
清灵子说道:“小僧法号清灵子。”
刘书恍然道:“原来是少林玉面罗汉,难怪有这等见识!”
清灵子说道:“刘前辈谬赞了,只是小僧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刘书说道:“请说!”
“江湖传闻,刘氏兄弟武功高强,做了许多侠义之事,江湖上的朋友,传以刘氏双侠之美名,昔日江湖侠客,今日怎会不分是非,助纣为虐,实乃有所不解,还望前辈解惑!”清灵子说道。
“这二人早些年这般有名望吗?”听得此话,于仁举便知晓这二人早已闻名江湖,而且声明较好。
清灵子对着于仁举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刘氏兄弟听得此话,面上无不犹如火烧,却是无言以对,低下头去。清灵子见此,也是微叹一声。
这边丁家铭可不管什么江湖,他早已是不耐烦了,当即喝道:“你们两个给我将对面那个臭王八蛋的双手砍下来!”
刘氏兄弟对望一眼,面露愤慨之色,随即长叹一声,二人手执金戬,便站在于仁举三人对面。刘书说道:“我兄弟二人双戬合璧,厉害非常,你们三人一起上吧!”
清灵子双手合十,微微闭目,长叹一声道:“既如此,那便请吧。”
只见于仁举与林秋晨二人均是五形拳发,直奔刘氏兄弟而去。清灵子见此,寂灭神爪使出。他知道这两兄弟武功卓绝,是以不敢大意,希望合三人之力,将其二人击败。江湖人称“大力金刚”绝非浪得虚名,二人身法灵动,配合相得益彰,金戬所过之处,每每均有呼呼作响之风声,可见其力道之强。即便五形拳已有所小成,也不敢贸然相迎。刘书主攻,一只长戬所过之处,威风凛凛,对手只能逃之夭夭。而刘琼之厉害,便在于短戬防身,短戬所过之处,使刘书安然无恙。于仁举三人也看出这二人之打法,亦想着要将这二人之阵法破除,奈何无论三人如何露出破绽,那刘琼偏不上当。而三人稍有差池,便会被刘书长戬击打要害。如此金戬,力道非凡,稍有差池,于仁举三人便是断手断脚,重伤不起,外加还有一个黑袍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丁家铭见二人将对面三人打的狼狈不堪,当下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手称快。“好,打的好,守得更妙!”
于仁举见此,知道此人打法与那华山李逸之颇为相似,只是那李逸之凭着华山精妙之剑法,全然不顾防守之法,一味强攻,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若是遇见真正高手,只要看出其招式有所破绽,那便已然分了输赢。而刘氏兄弟则不然,一攻一守,配合俨然,再以身法相佐,当真是厉害非凡。于仁举胸中本是憋着一股怒气,场外那小魔王叫的欢畅,这使他更加恼怒。
他大喝一声道:“我来对付使长戬的,你们将那使短戬的制住!”还不待林秋晨与清灵子回话,于仁举便一马当先,手握五形拳法,直奔刘书而去。那二人见此,来不及劝阻,便只得强攻刘琼而去。
清灵子所习内功乃是少林易筋经,此等神功本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内功心法,外加少林寂灭神爪。虽是年纪尚轻,然功力已是不可小觑。那林秋晨五形拳法更是当今世上四大宗师之一的看家本领,苦修十数寒暑,已然有所成就。二人以二敌一,确实已然将刘琼牵制住了。那刘书见此想要救驾,又不得不顾忌眼前的于仁举,如此一来,没了防守金戬,刘书此刻也不敢进攻的太过随意。
此等五形拳法,讲究的是遇强则强,说到底,这等打法与那李逸之的打法如出一辙,不需防守之法。奈何对方有神兵在手,于仁举始终不敢以血肉之手相抗,倒是让其有些难堪。进,心中有所顾忌,不得全力而为。退,又与拳法相悖,直叫拳法威力全无。于仁举一边打斗,一边想着方才刘氏兄弟攻防一体的二人阵法,似乎有所明悟。
原来他一直以来,对于武功均是有所误解,是以对于太极拳而不得要义。他一直想着要学先发制人的武学,以为先发制人乃是不需防守。此刻见识过刘氏兄弟的阵法之后,终于是有所心得。任何高深武学均是攻守兼备,只是有主次之分,便如太极拳法,虽是后发制人的武学,也依旧是攻守兼备。想到此处,于仁举终于是有种豁然开朗之态。所谓攻守兼备,不过是武学的招式而已,岂不知攻便是守,守亦是攻。
于仁举想通此处,便不再犹豫,他大步向前,右手握拳五形拳发,一拳打出。刘书见此,手握金戬挥出,直奔于仁举的右臂。眼看金戬与手臂相交,那手臂非断掉不可。
便在此时,于仁举化五形为太极,一招云手,直将金戬引了开去。左手顺势化拳,一招五形拳使出,直奔刘书胸口而去。刘书反应却也不慢,稍微吃惊过后,左手化掌,一掌迎上。
拳掌相交,只见于仁举连退三步,刚才稳住身形。此刻虽是体内气血翻涌,然面色之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便在此时,只见刘书向前跨出一步,右手握戬,对着于仁举横扫而出。
方才一掌,于仁举虽是悟出武学之道乃是刚柔并济之法。只是到底年轻,内力不及对方。对掌之后,胸中一口气仍在调息,却不想对方已然出手,此刻却也不得不惊叹对手之强。若是强行接下这一招,胸口之气必定反噬,自己铁定重伤。若是闪躲开去,对方必定纠缠自己,这一口气也来不及调息,最终还是会让自己受重伤,一时间心下颇为两难。便在此时,于仁举正欲闪躲,只见一道白色身影闪过,一掌拍出,但听得“啪”的一声,清灵子与那刘书二人各自被震退数步。
“一拍两散掌,果真闻名遐迩!”刘书说道,只是见其握戬之手,亦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