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就是这样解的,大家都看明白了吗?”七班的数学老师将木尺子从黑板上拿下来放到了讲台上,然后用手指敲了敲黑板。
阳光旋转在头顶,透过窗户斜下来的光线变得浓烈,偶尔有几只苍蝇盘旋而过,留下让人感到浮躁的气息。
阿黄打了个盹,口水流了一手背。
“大家赶快做,待会我要检查的。”老师说完便从讲台上走下来,像巡捕一样各家各户地搜刮着。
“你会吗?”阿黄问问洪已。
“我……”洪已挠挠头,疑惑地说,“咦,我刚刚还弄懂了,怎么这么快脑子就又懵了呢?”
阿黄又问诺子。
诺子将答案与解析方式递给了他。
如同校外的街道一般,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也在一如既往地输送着时光的痕迹,带着往日的平淡,却又夹杂着一些盛夏中的燥热。
易静望着老师,使了一个眼色,便很快地把老师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同学?”老师走到易静面前问道,“这道题还是不会吗?”
易静的声音变得很小,对着老师的耳朵悄悄地讲起了话,瞳孔不停地旋转着,最后落到了诺子的身上眯成了月牙般的缝。
“什么?”老师愕然,“岩川,岩川,岩川!岩川在班吗?”
诺子和阿黄猛然抬起头,各自的心里像是一颗炸弹被引燃,溅出的火星一点一点的在他们的神情中消逝。
爆炸的声音即将到来。
老师扫视了一眼班里,看到岩川在桌子上趴着,但是大夏天却穿着一件棕色大衣。于是她走到岩川座位旁,拍了一下,随即那件大衣便瘪了下去。
“还挺会伪装嘛。”老师拎起岩川的大衣便甩到了地上,愤怒地说:“这是谁干的!”
班里鸦雀无声,学生们低着头,沉默不语。
后墙上的那块灰色的钟表迈着步子,滴答滴答的声音浮在教室的天花板上,没有一丝顾虑。
诺子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脸色红胀了起来,手也在微微颤栗着。她从小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更没有为别人撒过慌,或者承担过错误,在别人的眼里自己一直是一个很乖的女孩。所以即使这件事情是她为岩川做的,她也无法面对,这对她来说简直比考砸了成绩还令人痛苦。
但是,但是她似乎愿意去承担这些事情,哪怕承担这些从未有过的没有考虑过后果的事情。
诺子将脸抬起来,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正要站起来的时候——
“嘿嘿,老师,这是我干的。”远处的阿黄突然站了起来,瞬间捕捉到了整个班级的目光。
诺子紧握着自己的拳头,内疚的神情被时钟的秒针一点一点地刻在自己的脸上。
“你干的?”老师生气地讲到,“你还挺有本事的嘛!”
“说,为什么这样做?岩川呢!”老师仍旧逼问。
阿黄斜仰着脸,一言不发。
“你给我出去!”老师喊道,“给我去门外站着!”
易静转脸望了望诺子,然后皱了一下眉,感觉自己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战争一样,有些失落。
诺子看着阿黄甩门而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老师。”诺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轻轻地呼出来,“这是我干的,与阿黄无关。”
班里的目光在此刻像是无数条深蓝色的激光一样,全都聚焦在诺子的眼神里,摧毁着她的壁垒。易静捂着嘴窃窃地笑着,彷佛最终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了战果。
“什么?”老师上下打量了一下诺子,“岩川为什么逃课,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的朋友生病了,所以他去看望了。”
“那为什么不找我请假?”
“他说请不了,时间也来不及。”诺子说道。
“来不及?那他这样跑掉就不考虑后果吗?”老师着急地讲道,“他跑就跑了,你一个女孩,居然这么护着他,也不考虑后果吗?”
也不考虑后果吗?从小到大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后果的诺子,为什么这一次一点后果都没有考虑?她的城堡正在渐渐崩塌,正在周围嗤笑的人群中渐渐地粉碎。
为什么她这次这么义无反顾,这种感觉就好像岩川翻墙去看望时楠时那样的义无反顾。
“你为什么这么做?”老师问诺子,“你们是朋友吗?”
诺子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纵容他?你只会将他拉向深渊。”老师摇摇头,“他我一定会处罚,但是你这样做也是错误的,你知道吗?”
诺子点了点头,眼中闪出了泪花。
她自己走出了教室,和阿黄一起罚站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黄问诺子。
诺子起初只是沉默,低着头,又不时地用手背擦掉眼眶中泛起的泪花。
“大家都是朋友,不是吗?”诺子回答阿黄,腔口里涌出无声的潮汐,潮汐涌来时的每一朵浪花都散发着无限的期待,期待着得到他们的认可,期待着自己能够不再孤独,期待着每逢日落都会有人与自己共同相视。
“对啊,我们都是朋友。”阿黄笑笑,“你,岩川,阿洛,时楠,还有我,大家都是朋友。”
诺子的嘴角微微上扬,眉头也轻松地舒展而来,夏风拨动着她的长发,一根一根的长发在风中翩舞,像是悠然的音符拉响着这个明朗的夏日无限温情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