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依然是天阴下雨,他们牵马走出客栈,发现雌雄滚地雷就站在不远的一个屋檐下,远远看着这边。他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就象两个粗壮低矮的稻草人。
看见二人,陈诗瑾不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用手指着二人对剑鞘和笔筒说:“你们看,象不像两个稻草人。”
两人一看,果然象,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诸葛定天对这小姑娘越发的怀疑。象这种时候,一般的人应该紧张害怕才是正常反应。可她却若无其事。
他们早已穿戴好雨具,大家翻身上马。路面泥泞湿滑,马跑不快,只能缓慢前行。这个时候,没有急事,一般人不会出门。
他们出了城,这时,天似灰幕,小雨如丝,天地之间一片烟雨蒙蒙。行了几里,回头看看,雌雄滚地雷两人骑在马上还在后面远远跟着他们,如马背上驮着两捆稻草。真的是不离不弃。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健康城今南京。
健康,六朝古都,吴、东晋、宋、齐、梁、陈都建都于此。时人称曰:“国家之根本在东南,东南之根本在建康。雄山为城,长江为池,舟车漕运,数路辐凑,正今日之关中、河内也”、“非据建康无以镇东南”。
高宗皇帝赵构也曾御笔亲书:“建康之地,古称名都。既前代创业之方,又仁祖兴王之国。朕本繇代邸光膺宝图,载惟藩潜之名,实符建启之义。盖天人之允属,况形胜之具存,兴邦正议于宏规,继夏不失于旧物,其令父老再睹汉官之仪,亦冀士夫无作楚囚之泣。江宁府可改为建康府,其节镇旧号如故。”由此可见,健康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了。
当时,赵构渡江南逃,有大臣力主建都健康,以利北图。可赵构无志,只欲偏安一隅,便去了临安。
他们由西门入城,到鼎新楼。鼎新楼是健康最大的客栈,并有着官家背景,到健康公干的官宦和经营的豪绅一般都是住在这里。鼎新楼占地百亩,楼台房舍豪华气派错落有致,并有亭台水榭布置精巧。
这时,有一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倚门相迎。这人身高尺,身材魁梧,暴眼如环,鼻大嘴阔,勒腮胡须,看他服制应是武官五品。此人姓武,名子健,是铁血将军宋国栋的结义兄弟。现驻防健康,在北城十三营领兵。他为人豪爽仗义,嗜酒如命。
寒暄过后,古三重几人跟他上楼,楼上酒宴已经摆好,并有一副将作陪。大家坐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诗瑾看武子健豪爽,便和他对饮。
这时,忽听门外有吵嚷之声,紧接着,破门闯进六人,为首的一人衣衫光鲜,身体臃肿肥胖,却是满身酒气,走路不稳,看来已是喝多。
看见此人,哪副将急忙站起,行礼道:“王衙内。”
此人正是健康都统制王权的二公子王丸。这王丸在健康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平时,仗着家父是健康都统制,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胡作非为。市人见之皆唯恐避之不急。谁家女儿若有姿色,被他知道,定要抢去。
王丸并不理哪副将,跌跌撞撞来到武子健身边。口齿不清的道:“武、武军头,你在此喝、喝酒,竟敢不、不请本、本衙内,你可、可知罪。”
武子建平时极厌恶这王丸,要不是他是王权之子,自己早把他打残打死了。他不理王丸,独自端起一杯酒,一口喝下,好压一下心头之火。
“快、快敬本、本衙内一杯。”
陈诗瑾正和武子健对饮,见王丸前来搅扰,心中不快,不觉骂道:“这是哪来的野狗,到此乱吠,扰本小姐兴致,快滚出去。”
王丸听见有人骂他,在这若大的健康城,还从没有人敢当面骂他,刚想发作。他醉眼朦胧抬头去看,只见眼前一貌美如花的女子,不觉满心欢喜,道,“还、还有美娇娘。”跌跌撞撞就走到陈诗瑾跟前,嘴里胡乱道:“小、小娘子,陪本、本衙内喝、喝一杯,让、让本公子、爷亲一”。边说一只手还边向陈诗瑾脸上摸去。
“口”字还没出口,一把短剑已架在他粗短的脖子之上,轻轻一划,脖子上就多了一口,一道鲜血就流了下来。口中骂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本小姐面前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陈诗瑾面色涨红,眼露寒光,一脸杀气。
王丸吃痛,用手一摸脖子,满手鲜血,酒吓得立时醒了。“你、你是何人,竟敢伤本公子。快、来人,把她拿下。”
众人见陈诗瑾伤了王丸,不觉大惊,诸葛定天心想:这女孩竟如此鲁莽。正想应对之策。那边王丸带来的五人已把出兵刃,冲了过来,口中喊道:“快放开我家公子,不然要你性命。”
陈诗瑾杏眼一瞪,大声喊道:“谁敢过来,我立刻杀他。”
听闻此言,五人面面相觑在不敢动。这五人皆是王丸的手下,平时跟着王丸耀武扬威极是嚣张,不想今天却遇见了对头。这时,五人中有一个老成些的人对陈诗瑾说道:“小姐,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我家公子。”他见武子健亲自作陪敬酒,又敢伤他家公子,想来这女子一定来头不小,在看其他几人,个个亦是气宇不凡,不知是什么来头,所以一时之间不敢造次。
“就这种人渣,留他就是祸害。杀了他,全当给百姓除害了。”陈诗瑾道。
武子健听的豪气,到一大碗酒一口干掉,然后,击手鼓掌。想自己一尺男儿,堂堂将军,竟不如一个小女子,岂不汗颜。
正在这时,只听诸葛定天道:“陈姑娘,请听在下一言。王公子还罪不至死,不能杀他,你可先把他放了,咱们有话好说。”
“就是。”见有人帮自己一起求情,哪人急忙道。
“先给本小姐道歉再说。”
“好、好。”哪人急忙道,并叫上左右四人躬身行礼说道:“请小姐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公子。”
“谁要你们几个奴才道歉,滚一边去。”陈诗瑾道,她眼看王丸。短剑轻轻一动。王丸又痛的大叫一声,身如筛糠,额上已淌下汗来。
王丸在健康虽是恶少,其实却是狗仗人势欺软怕硬的主,看今天的情形,他今天如果不亲自道歉,怕是脱不了身。如果,在不道歉,这女魔头一时性起,怕是真的会杀了自己。性命攸关,大丈夫能屈能伸。王丸牙齿打颤急忙说道:“姑奶奶,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你,请姑奶奶饶小的狗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陈诗瑾本就不想杀他,不过是想把他教训一下,便对哪五人说道:“回去告诉王权老儿,叫他好生管教他这孽子。”说罢,用力把王丸向哪几人面前一推。“以后在不要叫本小姐碰到,不然,一定要你狗命。”
五人扶住王丸,落荒跑出屋子。
看王丸狼狈而去,武子健端起一碗酒对陈诗瑾道:“陈姑娘,真女中豪杰,使我等汗颜。末将敬你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剑鞘也对陈诗瑾道:“陈姐姐,你真厉害。”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
陈诗瑾一脸的自豪和得意,她偷眼看古三重,古三重正在喝酒。
诸葛定天眼看陈诗瑾,越发觉得这女子不简单,她不光敢一人独闯江湖,还敢偷雌雄滚地雷的地图,敢伤王权的儿子,而且她还知道王权。看来,她必来自都城临安。临安城中,朝中姓陈的官员中,只有丞相陈康伯姓陈,难道她是丞相陈康伯的千金。如果她是陈康伯的千金,这一切就解释通了。
诸葛定天把自己的分析告诉古三重,古三重以为然。
大家酒足饭饱,武子健酒醉回营。稍事休息,天已傍晚。于是,决定夜游秦淮河。到健康,秦淮河是必去之地,不到秦淮河,你就不能算到过健康。
十里秦淮素为“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更兼十代繁华之地,游人云集之处。“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古往今来,星移斗转,在这“江南锦绣之邦,健康风雅之薮”,美称“十里珠帘”的秦淮风光带上,点缀着数不尽的名胜佳景,汇集着说不完的轶闻掌故;这里从六朝起便是望族聚居之地,商贾云集,文人荟萃,儒学鼎盛,素有“六朝金粉”之誉。这里,最著名的景点便是夫子庙。夫子庙位于秦淮河北岸,是祀奉孔子的地方,建于今朝景祐元年公元1034年,是在东晋学宫旧址扩建而成。东晋丞相王导建议“治国以培育人才为重”,故立太学,因孔子曾为鲁国大夫,而夫子是古人对大夫的尊称,所以这里的孔庙就叫做“夫子庙”。
傍晚,雨过天晴,空气甘醇如酒。西边天空夕阳西下,彩霞满天。霞光倒映在秦淮河上和着水面涟漪,宛如金色锦鲤,鳞光跃动。河的两边,杨柳垂堤,清新如洗。河中画船穿梭,桨橹乱摇。沿岸酒楼茶肆鳞次栉比,酒肉飘香。侧耳聆听,琴瑟相闻,柳词艳曲不绝于耳。
他们从夫子庙租一能坐十几人的画船,沿河游览。陈诗瑾,剑鞘和笔筒欢快无比,一路笑声不断。只是,他们没有发现,有一艘小船一直若即若离的远远尾随着他们。
古三重他们坐在画船之上,欣赏沿岸风光,真的是十里珠帘。心中感叹:秦淮河号称江南锦绣之邦,健康风雅之薮,真是名不虚传。又想到国家危亡之际,百姓生死之秋,还有人在这里醉生梦死。心中黯然。不觉吟诵起唐朝诗人杜牧的“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听到古三重吟诵,众人皆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忽然一古琴之声从岸上传来,这琴声悠扬激荡,恰如高山流水,直击肺腑。古三重心头一震,心中暗道:这琴音没有极高深内力催动,是激发不出的,这就象千丈瀑布,飞流直下,直落深潭。古三重不觉心中好奇,就叫船家寻琴声快划。并问船家道:“这琴是何人所弹?”
“船家道:“这琴声是鹤鸣楼张姑娘所弹。只不过,这张姑娘从不接客,也没有人见过她。”
古三重心中黯然。
不知不觉之间,船已划出二三里地,还没有到鹤鸣楼。《高山流水之声依然和刚才一样,连绵不绝于耳,并没有因为接近而变化。
一般的琴声,在嘈杂的环境下,最多也不过能传出二三十丈。而且,声音愈远愈弱。这琴声却能传出三里之外,而且,音量始终如一,并没有因远近而发生改变。可知弹琴之人内功修为之高,不可想象。
船又行一里,船家靠岸,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对古三重说:“公子,前面的那座楼就是。”
古三重,王玉主,诸葛定天和邢南方弃船上岸。陈诗瑾她们继续乘船沿河游玩。
古三重他们来到鹤鸣楼前,鹤鸣楼楼高三层,白墙灰瓦,花窗镂雕,石级朱门,珠帘垂挂。正在这时,楼内琴声欢快,如小溪淙淙,似有迎客之意。忽然,琴音嘎然而止,就象水入静湖,无声无息。
楼门站一老妇,见古三重到来,轻施一礼道:“古公子,我家小姐有请。”说罢转身,头前带路进屋。
诸葛定天几人心中纳闷,心想:这老妇怎么知道他们要来,还知道盟主的名字,不觉心生警惕。
古三重四人随老妇来到屋里,有一如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招呼四人坐下,倒上香茗。这间客室并不太大,朱漆桌椅,花鸟屏风,山水隔断,盆栽花瓶,陈列摆放有序。
这时,有一红衣女子飘然从楼上下来,她长裙拖地,纨带轻飘,高髻凤钗,容貌妩媚,体香如幽兰。犹如天界仙女下凡。来到古三重几人跟前,优雅施礼道:“古公子,各位大侠,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众人急忙起身回礼。
稍停又道:“诸位稍坐,古公子请跟我上楼一叙。”说罢,转身先自上楼。
古三重怕王玉主担心,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以示宽慰。随后跟着上楼。心中却想:不知她想要私下对我说些什么?
来到楼上,哪女子让坐。古三重打量这房间,这房间布置精巧雅致,靠窗有一琴架,上放古琴,古三重看哪古琴,只见这古琴黑中泛着黄丝,古色古香,琴头却有一处醒目红色,宛如鲜血,极是刺眼。哪女子走到琴前,款款坐下,并随手拿起身边一白色毛绒狐狸,抱于怀中道:“古公子,小女子姓张,名琴桐。这古琴叫仙桐,是家师传于小女子。家师曾给我说过,这古琴原是一棵梧桐树精,由于调戏了栖于它上面的凤凰仙子,获罪被杀,这琴就是用这棵梧桐树精的躯干由天宫中的制琴大师天工制作的,琴头上的这块红色就是梧桐精的心脏。”说完,象是无意似的用纤纤玉手轻轻拨了一下琴弦,并道:“古公子,请看河对面的酒幡。”
古三重不知何意,便抬头向对岸看去。从这里到对岸酒肆足有二十几丈,酒肆门口,有一硕大酒幡,如旌旗般站立。只听琴弦“叮咚”一响。在看哪酒幡,如遇狂风,瞬间一折两段。古三重大惊,此女竟能以琴声击杀。放眼江湖,没有一人能有如此功夫。
正待张口相问,张琴桐却先开口说道:“我本是女娲娘娘身边的琴童,因犯宫规,被罚入凡间,这琴就是我的兵器。”见古三重吃惊表情,“古盟主,不必吃惊。我今天引你前来,就是要告诉你,因你肩负抗金大业,拯救百姓于水火,我愿随你共赴危难,戴罪立功,以赎我罪,好早日回宫,伺候娘娘。”见古三重默然沉思,张琴桐又道:“张盟主不必怀疑我的身份,我岂能骗你。不过,我虽然是仙,现在亦是凡人,盟主不必在意。如有需要,尽管驱使,我当无二话。”
见张琴桐如此,古三重急忙道:“张姑娘误会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有张姑娘在侧,正是如虎添翼,古某求之不得”
“还有一事要告之盟主,我有一碧目白面玉狐,是我下凡之时在昆仑山麓所收,已有千年道行,已可幻化人形,我已奉女娲娘娘之命,派她潜入金宫,让她媚惑金主,祸乱宫闱,扰乱朝纲。盟主请看,就是这畜。”张琴桐把怀中白色毛绒狐狸给古三重看。
古三重进来之时,就见她抱一白色毛绒玩物狐狸,心中正在好奇,一般女子,不是手拿团扇,就是手拿香帕,还从没有见过怀中抱玩物狐狸的。看哪白色狐狸,只见她通体雪白,一双碧眼,宛如镶嵌的两颗蓝色宝石,嘴尖牙利,极是可爱,没想到却是一只真的狐狸精。
“她现在正在金国宫中,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她的一个皮囊。不过,我可随时唤她回来。”张琴桐边说边用一只玉手抚摸哪狐狸的身体。
这时候,古三重忽然看到哪玉狐一双碧眼正脉脉含情的看着自己,她媚目流转,眼送秋波,极是妖媚惑人。看到这妖媚眼神,古三重只感到有点慑人心魄。他心神不觉一震。急忙避开了哪惑人的眼睛。以他的定力,他几乎都有点把持不住。刚才,他还有点不相信张琴桐的话。神仙的故事都听的多了,又有谁见过真正的神仙。这时,他却有点相信了。同时,他又想到王玉主的身世,心中在不怀疑。
“我虽然被贬下凡,可多少还有些法术,到时也许还能派些用场。在说,危机时刻,我还可以唤我姐妹前来帮我。我有一师妹,名叫白琪儿,是女娲娘娘的棋童,她可撒棋成兵。两军对阵之时,善于排兵布阵,很是厉害。”
古三重听完张琴桐之言,躬身行礼道:“古某替天下百姓谢张小姐大义。”
“古盟主不必客气。”张琴桐道,“不过,今天这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恐泄露天机”
“古某明白,张小姐放心就是。”古三重道。同时心想:不管她是不是神仙,但她的武功确实厉害,有她相助杀敌,自己多了一个厉害的帮手,正是求之不得,也是一件好事,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