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近山顶处,季江南持剑与五名白衣人恶斗,方才一个照面,猝不及防之下,六名白衣人其中一人被季江南一剑枭首,和王灿等人做伴去了。
剩下五名白衣人对视一眼,扭转身形,排成一个奇怪的站位,类似于某种战阵,将季江南困在其中,杀伤力并不大,可对方五人,季江南只有一人,这是要温水煮青蛙,将季江南耗至力竭,只要季江南稍显疲势,这五人就会一拥而上,将季江南杀死。
季江南横剑于胸前,暴躁的杀意让季江南的眼睛赤红一片,眼前五名白衣人一身素白,头脸也被一块白巾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五人在雪地上游走,轻飘飘的像游魂一样,在季江南面前呈现出一层有一层的幻影。
季江南暗自压抑那股杀意,警惕的看向五人,这五人武功有多高,季江南摸不清楚,而且他们用的兵器极为诡异,颇像地府无常鬼手中的哭丧棒,不同于哭丧棒上的白纸,这些棒子上是一层有一层的钢针,又有点像狼牙棒,怪异莫名。
季江南稍微走神之际,五人的身影突然快了起来,白衣连成一片,五人同时发出一阵慎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穿来,钻进季江南的耳朵。
“桀桀桀桀桀桀呵呵呵呵呵呵……”
季江南头痛不已,宛如针扎,他跪倒在地,捂住耳朵,可那笑声无孔不入,脑子里疼痛不已翻江倒海,季江南眼睛红的越发厉害,眼前尽是一片血红。
眼前模模糊糊出现季安承的脸,面目狰狞的看着他,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他,忽然有变成了季怀远的脸,提着剑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他后退,背后又是陆皓尘的脸,面无表情的一剑捅进他的胸口。
胸口骤然一疼,季江南猛然惊醒,抓起手边的剑一翻将那根哭丧棒打回去,哭丧棒一收,四周的白影又开始旋转,无孔不入的笑声再次袭来,季江南盘腿一坐,默念天星子教他的清心诀。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清心诀作为上清道门洗练弟子心性所用,本就是以破妄为主,那五名白衣人所施妖法,本就是以人心勾动幻境,令人中招无法自拔。
但季江南得天星子传授清心诀,清心明净,破妄虚无。
杀意被收敛而下,季江南猛然睁眼,眼中一片清明,那五人根本就站在原地没动,一切都是他们以特殊的技法引动的幻觉,季江南一跃而起挺剑朝最近的白衣人刺去,五人又笑,可较之间无孔不入的诡异,现在这笑声听在季江南耳朵里却干巴巴的,难听得很。
“装神弄鬼!”季江南一剑刺去,那白衣人始料未及,匆忙抬起哭丧棒一挡,季江南长剑一绕,剑身重重的砸在白衣人手腕上,白衣人吃痛,哭丧棒落地。
季江南顺势抬剑一劈,旁边的两名白衣人一左一右持哭丧棒往前挡,背后风声响起,季江南双手握剑身形一翻仰面朝上,借力往左一翻,一脚踢上这名白衣人的腰上,白衣人斜飞出去,季江南马上回身,抽剑一跃而起,足尖在满是钢针的哭丧棒上一点,举剑刺向之前的那名白衣人。
那人武器掉落,无从招架,结结实实的挨了季江南一剑,季江南毫不恋战,拔剑后退,五名白衣人迅速聚拢,将受伤的那个围在中间,持哭丧棒与季江南对立。
季江南剑尖斜指地面,身体微弓,警惕的看向对面,时刻准备迎击。
最前面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扬手撒出一大片白茫茫的东西,季江南连忙回身捂住口鼻,细看才发觉那白色就是落雪,回头一看已经没了那五人的踪影,连同被杀的尸体和掉落地哭丧棒一同消失,只留下那滩血迹。
季江南捂住胸口,方才挨了一记哭丧棒,钢针扎入寸许,现下胸口开始密密麻麻的渗出血珠子,沁湿了大片衣襟。
算上这件,已经是第三件被血污了的袍子了。季江南疑惑的看向远方,那些是什么人?这么诡异?那几名白衣人武功修为真的不高,对打的话季江南一人完虐他们,但这蛊惑人心勾人幻境的手段相当高超,若不是季江南恰好习过清心诀,今日就算有十个季江南怕也要死在这里。
季江南于七剑门习武多年,从没听过哪门哪派有这么邪门的功夫,就算是魔道之首的无逍宫,也没有这等手段。
季江南折身,正准备将众镖师掩埋,突然想起他们乃是四海镖局的镖师,怕是要先入城知会一声,再做打算。
季江南马上动身赶往夔州城,进得城门,打听了下四海镖局的位置,连忙顺道赶过去,可才入街口,就闻得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季江南加快脚步,只见街口堵了一大群百姓,面色恐惧,看向路中。
季江南几步挤进人群,大批官府衙差正守在路上,一座大宅大门敞开,血腥味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季江南心下一咯噔,抬头一看,果然,大门上牌匾大书“四海镖局”四字。
“这位大哥,这里面发生了何事?”季江南转头问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
“你不会自己看啊!这四海镖局昨夜里让人给挑了,全死了,一个活物都没有。”那男子有些不耐烦,说话时还缩了缩脖子,面有惧色。
季江南一惊,伸长脖子,只隐约见得院里躺了一地尸体,仵作正带着人搬动尸体,尸体伏地一夜,搬弄之下伤口出血,血腥味大盛。
季江南正看着,门口一名捕头模样的男子突然看过来,一声大喝:“把他带过来!”
季江南一愣,才反应过来他的衣襟渗血,持剑衣衫带血又出现在凶杀现场,着实引人怀疑。
季江南刚好要将王灿的事情说明,故而主动走上前去,对那铺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奎山?今年商会以后奎山城封了山,你又是怎么过来的?还有,王灿等人明知奎山封山又怎会往山顶去?”铺头目光锐利,略带审视。
“我与奎山城城主相识,是他开山送我前来,至于王灿为何会往奎山城方向去,我并不知晓。”季江南眉头微微皱起,这么一说的确是奇怪了,奎山还未解封,若攀爬奎山,只会是要入奎山城,可王灿等人为何会在封山之际上山走镖?而且他说此次出门是行镖,但这几人轻装简行也没见需要押镖的货物。
除非,季江南想起怀里的匣子,不动声色。
那铺头看了季江南许久,往后一招手,带人离开,准备上奎山。
“大人,那小子明明可疑得很,为何不把他拿下?”一名小捕快不解的问。
“不是他。”铺头简单的回了一句。
小捕快越发迷糊。
铺头回头望了一眼,那少年郎虽然可疑,但绝地不是凶手。
因为,这已经是第二出灭门惨案了,死者表情扭曲痛苦,体内钢针密布,手法一模一样,而第一起,在灵州之外的归雁湖,纵是这少年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跨域这么远来犯案,而且,凶手不止一个。
那么多人无一生还,就算是一百头猪铁了心要跑,也会漏掉一两个,别说是人,凶手至少五人以上。
“不必管他,抓紧速度上奎山,城内布防再加一倍。”铺头回头,下令。
季江南摸了摸怀里的匣子,眼神暗了暗,那群白衣人,很有可能是冲着这匣子来的,而四海镖局不知受谁之托将匣子送出,王灿等人接镖外出,当晚四海镖局被灭门,又在拂晓时分杀了王灿等人,目的,就是他们此行运送的这只匣子,而后王灿临终将匣子交给了季江南。
季江南默默走出人群,人群主动让出一条道,临近的人纷纷往后躲,仿佛季江南就是灭了四海镖局的凶手。
季江南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那只匣子要如何处理,季江南暂时想不出来,不知不觉走进路旁的一家酒馆,酒馆里飘着那股竹叶青的酒香。
季江南进店,要了一壶酒,一杯一杯的慢慢喝,喝了半壶,将剩下的半壶倾倒在地上。
王大哥,这竹叶青敬你,一路走好。
季江南有些伤感,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嗤笑。
“嘁,不喝就算了怎么还往地上倒?”
声音莫名的有点耳熟,季江南皱眉转头,就看见一人穿黑袍背对着他,腰上悬了一把剑,剑鞘被划得乱七八糟,剑穗子坨成一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剑鞘底部还沾着一坨泥巴,显示它最近经常被当拐杖用,那人松松垮垮的坐在那里,像是没有骨头。
“沈云川。”
季江南开口,那人转过脸来,正是月余不见的沈云川。
沈云川在江州城外救过季江南一次,后来季江南回城去见季怀远,而后一路出江州到夔州,却意外的在此见到了沈云川。
一月不见,沈云川越发懒得惨不忍睹,黑色的袍子都快变成灰色的了,头发乱七八糟的半吊着,倒把脸擦得干干净净,此刻就那么瘫在长条凳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根竹签,正慢条斯理的剔着牙。
沈云川看见季江南瞬间眉开眼笑,几步跨过来,一屁股在季江南身边坐定,长剑被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季江南嘴角一抽,这个人每次出现都要把自己弄成这种鬼样子,也不知道姜浔看上了他那一点。
酒馆老板见状上前,黑着脸道:“客官,你的这位朋友今儿个从早上到现在喝了我五坛竹叶青,十八盘酱肉,折算五十两银子,麻烦客官结算一下。”
季江南端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向沈云川。
沈云川笑得越发灿烂,活像青楼里的老鸨子。
季江南伸手往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锭,搁在桌子上,起身准备走。
好歹沈云川算救过他一命,但这厮无赖到家,季江南表示不能忍。
季江南刚准备走,就听得沈云川与酒馆老板同时喊了一声。
“等一下!”
季江南脚步一顿,转头,沈云川的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上了三坛子酒并五盘子酱肉。
“季三公子大方,帮我把这些也结了吧。”沈云川笑得越发无赖。
“还有你刚刚喝的那壶酒,没给钱。”酒馆老板在旁边加了一句。
季江南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拔剑就要往桌上招呼,却听得沈云川一身惊呼,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带剑往后一推,兵刃相交发出一声脆响。
季江南大惊回头,只见街上行人皆没了踪影,十多名白衣人手持哭丧棒悄无声息的站在街上,将小酒馆团团围住。
一把推开吓晕的酒馆老板,沈云川面色一正,一把拽下腰间长剑,向季江南的方向靠拢。
“无常众!他奶奶的!你怎么把他们招惹来了?”沈云川持剑严阵以待,对着季江南骂骂咧咧。
“无常众?那是什么?”季江南横剑在前,听闻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禁开口询问。
“晚点再和你说,”沈云川眼睛眯起,厉声道,“来了!”
话音未落,那群白衣人便迅速围来,季江南与沈云川用时出手,一时间,剑光亮如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