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才七点就黑透了。

余白在周正青面前说得很紧张怕时间太晚，但是走在外面又恢复了那种信步朝前的姿态。

他在街边拦了一辆车，拉开车门叫胡蝶过来，“你们家在哪里？”

“西二环。”

“嘭。”余白关上门，对司机赔笑脸道：“不好意思，我们不走了。”

胡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余白摔下一句：“坐地铁。”

故事里头有法术的人，不是都很潇洒的吗？从不能随便使用法术，到现在连打车都舍不得，胡蝶觉得自己真的是遇到了假“神仙”。

嘉裕花园有三处入口，一个正大门，两个小门。胡蝶平时喜欢走的那个是离公交线路最近的一个。今天也不例外，她带着余白从后门进入。小路一拐就到了小空地，胡蝶突然想起来前天见到的姓胡的门卫大叔，打了个冷颤。当然今天他并不在那儿，而且她真正害怕的是后来出现的老婆婆。

想想昨天的自己还是什么神鬼传说都不相信的人，现在却已经变成一群奇妙的人的同伴了。什么信仰啊价值观啊，原来可以变化得这么彻底这么迅速。

“你怎么了？发呆？”

“啊，没有。”胡蝶敷衍道，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是真的能杀鬼吗？”

余白看出来她对自己有质疑，于是故意一脸轻松地说：“在生的话，我都快一百岁了。杀个鬼保你平安还不简单？”

胡蝶想起自己救他的事情，无言以对。

小区里还是没什么路人。毕竟是初六的晚上，年还没过完，像这种租户多的老小区，可能还要冷清两天。

“你们小区环境挺好的呀！租金多少钱？”余白四处张望着问。

“2400。”

“哦。你在这儿住了很久了？”

“一年多了。”

“哦。那你的猫呢，养了多久了？”

“4年了。”

“蛮久了啊，肯定跟你感情很好。”

“嗯。”

两人说话都不怎么认真。余白是一贯如此，胡蝶则是心不在焉。她有点害怕遇到昨天的老奶奶，又有点期待要是能遇到的话不知道余白会怎么样。

很快到了5栋楼下。进单元门的时候胡蝶故意前前后后看了，想要确认除了他们俩没有别人。

确实没有别人！

不过她也无意瞥到小区正大门对着的空地上似乎挺热闹。这块空地比器材区的那块大得多，平常是晨运舞剑和黄昏广场舞的圣地。现在已经过了广场舞的时间，但是那空地上还扎堆站着十多个人。里面只有两三个保安是胡蝶认识的。

进了5栋等电梯。

有余白跟在旁边，说不定那婆婆就不会出现了。胡蝶这样想着。

“叮”电梯门开了。

对面镜子里照出她背后，还是那个紫衣服的老太太。

胡蝶一把抓住了余白的手。他的手冰冷。

余白好像知道她害怕，便握紧了她的手，温热的手。

三人前后进了电梯，站成一排。

余白按了“3”，那婆婆没有按楼层。

“小伙子你回家吗？”她突然抬头看着余白，问道。

“对啊，我们回来拿些东西。”

“你回自己家了吗？”

“您是说回家过年吗？我家人都不在了。”他说完，还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哦。这样啊。”老婆婆说完眼睛不再看着他俩，而是死死地盯着地板。

胡蝶偷瞥了一眼，觉得她的眼珠子比之前更灰了。

三楼电梯门开的时候，胡蝶特意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7:23。

小德的叫声又在楼道里回荡起来，它总是能知道胡蝶回来了似的。

余白牵着胡蝶走到家门口。应该是有他壮胆，所以胡蝶有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方向。

“别看。”余白立刻想制止她。

不过晚了一点，胡蝶已经看到了，电梯门关上的时候里面谁也没有。她一慌，就回头撞到了门上。

“啧啧，叫你别看吧！”余白伸手想揉她的额头。

胡蝶避开了，问：“为什么不能看？”她声音有点发抖。明明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声音还是不自觉的发抖。

“倒也没什么，就是知道你看了会害怕，”余白摊摊手，笑着说：“以后时间还长，这些小事你习惯了就好。”

“这怎么是小事？”

“你不在意她，她就是小事啊，一个老人家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可是，她是……”胡蝶不想说“鬼”字。

“还不是的。现在还只是在人世有所留恋的魂魄而已。大概在等谁吧。”余白若有所思。

很少看他认真的表情，胡蝶也愣了一下。

门里小德的叫声又响起来，“喵呜，喵嗷……”

“快开门啦，猫咪饿坏了，叫得这么惨。”

“哦哦，好的。小德乖乖，我回来啦，别叫啦别叫啦。”

打开门，小德立刻伸出头，在胡蝶的腿上蹭了两下。

“可怜，昨天我就没回来，肯定饿坏了吧！”胡蝶抱起它，在怀里揉了揉它的头。

小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动不动。

“哇，好听话的猫咪，要是我的话，饿一天肯定要咬你。”

余白看小德是只肥滚滚的橘猫，外表实在不惧威胁。平时他是不会主动招惹小动物，此时也想伸手去摸摸这个胖家伙的头。

小德并不领情，极快的速度一爪把伸过来的手给打开了。

“哎呀，还是一只灵活的胖子嘛！”余白觉得很有意思，又伸手过去。

小德于是不耐烦地挣开胡蝶的手跑掉了。

余白还不死心，跟着猫屁股追了进去。

在客厅上蹿下跳了两圈之后，小德气得全身炸毛，尾巴变成了松鼠尾巴翘得老高，满背的毛都竖了起来。胡蝶看着好心疼。

“你别，唉！那个谁？余白，你别把猫给我吓着了。”最后这句是吼出来的。

余白这才停下，似乎有点委屈，嘟囔着：“我们就是玩玩嘛。它那么凶，看着可一点都不害怕。”

“总之，你就坐在客厅沙发等我。”

余白乖乖坐下。原来猫那么凶，都是跟主人学的。

原本已经跑到阳台的小德似乎看懂了情况对它有利，也一歪身子躺下了，眼神颇有挑衅的神色。

一人一猫暂时休战，胡蝶赶紧去卧室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一会，就听见余白在客厅大叫了一声，“站住，你这个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