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王奶奶拉着胡蝶在客厅沙发入座，开启了余白听着不太容易结束的话家常。

王奶奶说：“我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腊月二十八还是二十九那天，给我打电话，说是他们一家人要出去旅游，去什么云南还是海南了，我也没太听清楚。他说那边暖和，让我一起去。我说我不去，大老远的，过年还是要在家热闹热闹才行。”

“所以他过年就没有回家？”

“嗯，没回家。不过这也不怪他，我大儿子都快60岁了，也没怎么出去过旅游过，既然小辈们有孝心带他去，那就去吧，不然再过几年想去都去不了了。”

啊，这么容易就接上话了。余白站在一旁无聊地数房间的插座数量。

“那老二和老三呢？”胡蝶接着问。

“老二啊，刚才小白在上面见到那个就是我二女儿。她婆家是外地的，结婚以后就今年这家明年那家的过。今年，去亲家那边了。还有老三，他在国外工作，家也安在那边，都好几年没有回来了。”

“那谁都没回来陪您过年吗？就您一个人？”

“唉，都有自己的事情。”话是这么说，但是王奶奶脸上难掩沮丧。

胡蝶也沉默了。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原因把年迈的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团圆夜的时候，老人家心里该有多失落啊！

她再看看余白，发现他听完王奶奶讲的话也颇有触动的样子。心想，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冷血的人。

余白像是感知到她的想法，也看了过来。他表情难得如此正经。不过他看着胡蝶，想的却是，现在快九点了，该出来的东西都出来了，只希望昨天那家伙元气大伤，暂时不会再作妖。好想回家！好想念宿舍的结界！

“冒犯问您一句，您是怎么，去世的？”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有种奇妙的感觉从胡蝶的脑中闪过，不知道余白又是怎么死去的？

“我也不知道。”王奶奶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说：“对啊，我们得先弄清楚我是怎么死的。”

啊，我就知道这个奶奶很扯了，我们不要管她了，好不好？余白试图用眼神传递这些信息给胡蝶。

收到他眼神“鼓励”的胡蝶意气风发站起来，说：“好，我们先去搞清楚这个。”

你还真是不怕死啊！余白的眼神带着轻蔑。

“走吧，小白，我们再去一次奶奶的家！”胡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热情中，完全看不到余白脸上的不可思议，还跟着王奶奶改了称呼。

眼看胡蝶就要打开门出去了，余白赶紧跨步过来抢在她前面，“等等，先告诉我你打算去了怎么说？”

胡蝶被他问的一懵，“什么怎么说，就实话实说啊。”

“开什么玩笑，带着老人家的鬼魂实话实说吗？奶奶的儿女们也五六十岁了吧，你再给人家吓出个好歹。”

“那就说是邻居，问问看到底什么情况嘛？”

“我刚才就说是楼下的啦。而且人家现在正在丧母之痛，你非要问清楚人是怎么死的，要是你生不生气？”

“那也不一定。”老实说，胡蝶觉得他说的可能性存在，但只要不是百分之百失败就可以试一试。

“算了，怕了你了，你们两个等在这里，我去。”余白实在觉得解释起来太费劲，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搞定好了。

“你，打算怎么问？”

“退后。”余白把胡蝶轻轻推到距离自己两步远的位置。然后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了一长串咒语，“啪”一击掌，消失了。

胡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我就这么去看，听听他们说什么，应该会有信息的。”他的声音还从刚才那地方传过来。原来只是隐身。

“啊，好。但是你下次再这样能不能跟我先打个招呼？怪吓人的。”胡蝶说完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回应，估计是已经走了。

她刚转身，余白却大声回答道：“好，下次提前给你打招呼。”

“啊，讨厌，你绝对是故意的。”胡蝶转身一拳打过去，但是什么都没有碰到。

王奶奶看在眼里，笑眯眯地对她说：“别打了，这次他是真的走了。”

余白恶作剧完了，觉得刚才忧郁的心情都得到了缓解。哈哈，谁让她多管闲事，搞到现在还没走成。

他一边想着一边小跳着从楼梯间上去，谁知刚转角过去就遇到了一个打电话的大爷。

“你什么时候上飞机？”

“什么晚点？妈都不在了，让你回个家还这么费劲？”

“你什么意思？我就今年出去旅游，也是提前给你们都打过招呼的，现在出事了能怨我？往年哪一年不是我守着妈？”

“说的这么好听，你怎么好几年都不回来一趟？”

大爷说电话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脸也跟着涨红了。

“你二姐去年就不在，你们两个从小就是被妈惯坏了。”

“我当着你的面，我也是这么说，你以为我当着你我就不敢说了？陈奎，我说你不就出个国，真以为自己出息得不行了。”

“你不想和我说，那就别给我打电话。到了也别给我打，给你姐打，你们两个有文化的人讲。对了，她有车去接你，我没有。”

大爷把自己的翻盖电话使劲关上，不解气，又打开关上一遍。

余白轻飘飘走到他面前，盯着脸仔细看了看，眼睛和鼻子跟王奶奶很像。应该是奶奶的大儿子了，那我也不该叫大爷，应该叫大叔了。

大叔把电话揣回外套口袋里。眼神怔怔的，也没马上往回走，而是扶着墙在楼梯上坐下了。

余白见从他这里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绕过他朝403的方向走了过去。

但是刚走了几步，身后的大叔突然哭了起来。

他的背影并不挺拔，甚至有点佝偻。可能跟衣服穿多了也有关系，看起来根本挺不直。他头发白的很多，又是寸头，让整个人显得比实际年纪，刚才王奶奶说是快六十，还要老一些。

就这样一个半老的人，靠着墙，肩膀一耸一耸地哭，哭自己死去的母亲。就连余白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哭声，都觉得于心不忍。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这是人间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场景，他早就应该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