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余白对古董完全就是门外汉，原来余家的老宅子里虽然有好些，但都是父亲搜罗来的，他从没正眼瞧过。

王奶奶也像她自己说的一样，从来都没想过拿这东西换钱，所以也从未真正关心过它的价值。她想的，就是一辈人一辈人地传承下去，把这个家的根本留住。

两个不懂行情的人，看着这古董屏风忽而沉默了。

“啊，手机，手机给我一下。”王奶奶突然心急如焚的样子。

余白一脸懵，赶紧把手机递给她。

王奶奶接过手机，马上把手电的光放在了自己的下巴上，“你看我这样可不可怕？”

她的脸本来就苍白，眼珠子也早成了灰色，现在用手电的光一照，别提有多瘆人。

余白能感觉自己瞬间从头凉到脚。

“王奶奶，”他极力压住自己的声音，“手机还我，不陪你玩了。”

“你生气了？我就是试试，之前没试过。真的很可怕吗？”

“手机还我，快点。”

“好孩子，不生气。”

“还我。快点。”

王奶奶把手机藏到身后，语气郑重起来：“小白，我保证我不再吓你了，真的。”

余白看着眼前一脸稚气的王奶奶，又想到灵堂里那张苦涩的照片，气竟然渐渐消了。

“好吧，手机还我。”

余白把手机使劲按进牛仔裤的前兜里，以防王奶奶再抢了去。

“你说这个东西，他们都想要的话，我该怎么给呢？”王奶奶口气沉了下去，玩笑归玩笑，遗产的问题迟早要解决。

余白实在不敢乱出主意。何况现在，连奶奶的真正死因都没有查清楚。

此时，门外突然有了声响。渐渐靠近的，有男人的皮鞋的声音，还有行李箱滑轮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打开，出现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深色的西装、大衣，很体面的样子。

王奶奶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男人，嘴里喃喃道：“三儿。”

门口站的正是王奶奶的三儿子陈奎，也就是刚才打电话说正在国外，要明天晚上才能到家的三儿子。

王奶奶心里难过起来，她快四年没见过陈奎了，再见却已经是阴阳两隔，想牵牵他的手都再也不能。

余白顾不上吃惊，赶紧把盒子里的东西装好，放回抽屉里，再把隔板装好，堆上那些障眼的小东西。然后施咒，隐身。长舒一口气。

王奶奶还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眼神凄切。

“哎呀，奶奶，你要看就走近了看。”余白在她耳边小声说，说完就拉着她走了过去。

“小白，我做了鬼以后都能飘着走了，现在却感觉脚下灌了铅似的。”王奶奶像在开玩笑，但是表情却叫人感觉酸楚。

余白把王奶奶拉到门口。此时陈奎已经走了进来，但是没找到客厅照明开关的位置，所以正在旁边墙上一阵瞎摸。余白看准空隙，绕过他的行李箱走了出去。接着他转身对奶奶做了一个手势，说自己先下去了。也不知道王奶奶看懂没有，她现在眼里好像只有自己的小儿子。

楼下胡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不明白余白就是上去拿个药瓶子为什么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当然让她心里毛躁的重要原因，其实是她一个人在家害怕了。

说来也奇妙，明明今天下午她跟余白还有王奶奶一起呆在这个房间里，余白和王奶奶都不是人吧，她不害怕。等到大家都走了，剩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反而觉得阴森森的，疑心会有别的什么东西出现。

“砰砰”，真是救命般的敲门声。

胡蝶就守在门边。

“哇，动作挺快的。”余白走进来就瘫在了沙发上。

“你拿到了吗？”

“当然。”他把药包拿出来丢给胡蝶，说：“而且我还见到了王奶奶家的三儿子，梳油头穿大衣，果然一副精英的打扮。”

“啊？不是说他明天才回来吗？”胡蝶显得很吃惊。

“可能飞机又不晚点了吧。”余白轻描淡写，可能是刚才看到王奶奶见儿子的时候那么激动被影响了，他也什么都没多想。

“不可能。那可是国际航班！刚才打电话都还没登机的，这才1个小时就到了？就是从我们公司打个车要是堵一堵都没这么快！”胡蝶一脸严肃。

余白被她说清醒了。一想，确实如此啊！那个陈奎要是能赶回来就应该去给奶奶守夜啊，为什么要谎报自己的行踪呢？

转眼间，两人就同时想到了答案，脱口而出：“他想偷偷找王奶奶的遗物！”

“那不能让他得逞吧！”胡蝶有些气愤。

余白想到王奶奶满是关切的眼神，也觉得不舒服，当然是要阻止他！要是让王奶奶发现自己的儿子回来只是为了分家产，甚至不惜谎报自己的行程就为了制造空档偷跑回去，该要作何感想？

他想了一下，对胡蝶说：“你去叫陈彬回家，就说看见他弟弟回来了，让他们兄弟俩见面聊！我上楼去敲门，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两人赶紧出门，各自行动。不过也来不及了，楼上早就热闹起来。陈奎一打开灯就开始东翻西找，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要干什么。

余白敲了敲403的门，“有人在家吗？”

“谁？”房里传出一个犀利的男声。

“能麻烦你开开门吗？”

“你是谁？”声音的位置没变，他似乎没有开门的打算。

“我是邻居，我有东西在王奶奶家里。”

“现在没时间，麻烦你明天来取。”

余白有点词穷了，这倒是他想不到的。正想着该怎么办？陈彬大步从楼梯间走了过来。他喘着粗气，直接无视了眼前的余白，开始砸门。

“陈奎，你开门，我是你大哥！”

里面没有回答。

过了一分钟，门缓慢开了，陈奎的头发显得比刚才蓬乱了一点，声音倒是比刚才温和了许多：“大哥。我正收拾屋呢。”

余白站在陈彬的身后，向屋内望了好久，这才看见在客厅拐角的阴影处，王奶奶凄然站着，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