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脖子上的黑气已经向上爬到了她的双颊。
余白心里的念头转了几转,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把王奶奶的情绪平复下来。使用静心咒?他的咒术还没到能够收放自如的境界,不能再像下午一样把更多的灵力“送”给王奶奶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选项,就是使用法器攻击,把王奶奶从胡蝶身上“打”出来。但这样势必会对王奶奶的灵魂造成伤害。使者是不允许伤害未鬼化的灵魂的。更何况,余白自己也不愿意伤害王奶奶。
还能怎么办?余白心中焦急,就在昨天,胡蝶还拿着自己的法器击败了恶鬼,怎么现在这么容易被附身?当时她也只是捡起自己的怀表扔了出去,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现在想来,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胡蝶应该能像使者一样借助法器调动灵力。
他摸着兜里的怀表,快步走到了胡蝶面前蹲下,看着她已经逐渐发灰的眼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只一瞬间,王奶奶便从胡蝶的身体里飞了出去,撞向正后方的不锈钢门,发出震耳的巨响。她在地上趴了一下,接着惊愕又愤怒地爬起来,穿过门口消失了。
这些只有余白看见,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余的四人一脸诧异。尤其是跪在地上的陈雪,响声过后她抱着头几乎要瘫倒下去。
胡蝶还低着头,久久不能回神。
余白用咒术传话给她,叫她的名字:“胡蝶,胡蝶。”
坐在旁边的周正青此时更加确认了余白的身份不同寻常,因为从他的方向很清楚地看到,余白在握住胡蝶的时候将挂在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放到了她的掌心,那东西闪了一下,一股气流便从胡蝶背后朝门口撞了过去。紧接着,胡蝶脸上的黑气便开始退散了。
那股气流,要说来由的话,只能是从胡蝶的身体里面被推出来的。
陈奎不再叫嚣了,僵在原地。他的脑子里都是不可能,这几个陌生人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世上也不可能有鬼,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是不可能的。
“你们都不说实话,是想跟着我下地狱吗?”
沉默的胡蝶开口了,语气还是跟先前一样阴森。
余白吓到,刚才王奶奶不是已经走了?他握着胡蝶的手不敢放开。
这时候,胡蝶回握了一下他。不仅如此,他还听到胡蝶的声音在说“不用担心”。但是眼前坐着的人分明没有开口。
是用了传话的咒术吗?她怎么学会的?这下轮到余白惊讶了,但是当下并不是能处理这些的时候。这三兄妹还没有认罪。
余白松开胡蝶的手站到一边。好在现在回到了假装鬼上身的桥段,可以按剧本走了。
“周警官,你说吧。”
周正青突然被问到,有点没反应过来。“啊,说,说什么?”
“说你先前跟我说的,宏志。”胡蝶心里着急,但是口气还是得稳住。
周正青这才反应过来,剧情终于要按之前商量好的走了。
他清清嗓子,说道:“我们现在有药物作物证,有这两位邻居作人证,也有直系亲属陈宏志作报案人。一旦立案开始调查,你们不可能跑得掉。”
“陈宏志?他要报案?”陈奎问道,他还觉得周正青在诈他们。
“对啊,陈宏志,你的侄儿,王奶奶的长孙。”
“不可能!”
“他跟我联系过,我们已经交换过意见,一致认为老人的死因存在疑点。”
“他也见过,我妈了吗?”陈彬突然开口了。自从王奶奶现身之后,他一直低头不语。
“他没见过,但是我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他了。”
“这个小东西,是巴不得我们出事吧。”陈奎说话的时候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陈彬。
其实陈彬也跟他想到了一样的可能性,要是自己出事了,老人家留下来的东西当然就有可能落到他手上。自己的儿子这么做,不是报应是什么?想到这里,陈彬不仅觉得讽刺,而且觉得自己活该。
陈奎似乎放弃抵抗了,他坐回沙发上,语气也松了下来。他说:“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直接去立案调查好了。还说什么遗嘱?”
“那是给你们自首的机会。”胡蝶的声音透着威严,“还有,我要亲自问问你们为什么?问问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禽兽不如的事情!”
“我说,我说。”陈雪开始语无伦次了,“是弟弟,是陈奎,真的是他出的主意。他说他想开诊所,需要钱。都是他提出来的。”
陈奎的脸色变了,他当然不愿当这个元凶,赶紧反驳道:“你儿子不是也想出国吗?说什么一年要花几十万。现在全赖在我头上吗?”
“陈彬,你说。”胡蝶抬手指了一下老大。到现在,她还是觉得老大跟这两个人不应该是一伙的。
但是陈彬神情呆滞,似乎还没有从要被亲生儿子举报的打击中缓过来。
“陈彬,你说!”胡蝶又低吼了一声。
“我说,”他这才喃喃道,“一个月以前,陈奎回国了一次,找到我和陈雪,说要我们跟他一起劝你,把祖传的东西拿出来卖掉。我最开始没同意,知道您肯定不会答应。但是他和陈雪商量好了,说要是您不答应的话,他们就不会再拿一分钱赡养费出来。”
“就因为这样吗?”胡蝶感到一阵心凉。
“您的医药费,每年都是很大一笔费用,对他们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要是全部都由我负担,我真的无能为力。您知道的,我的儿子现在一家三口跟他的丈母娘一起住在一个两居室的房子里。还有我的女儿,刚刚生了小孩,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就因为我没本事,出不起什么钱,现在住在女儿家里还要受亲家的冷眼。我真的觉得,这日子太累了。还有,不只是医药费,还有您现在住的房子,陈奎说是他出国前买的,要是实在没办法,只能卖掉,让您去住敬老院,他最多出第一笔入院费,后面的就不会再管。”
陈彬突然哭了起来,“我拿他没办法。不知道怎么就说到换药的事情了。他说,与其让妈活着受罪,不如就让她安心去了。他说那药吃了不会有任何痛苦。我也是糊涂。我是自己不想活了,我是自己都不想活了啊,居然觉得他说得对。想到您一个人天天在这个老房子里,孤孤单单的,有什么可活的。我就答应他了,就答应他了。”
说到这里,他已经是泣不成声,“我本来想,等东西卖了,钱给了小的们,我也不活了。我就跟着您走了。去地下接着伺候您。妈,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您。我这一辈子,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