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六点多的时候,酒吧里面都会坐着零星的几桌客人。多数是下午开始喝下午茶的,还没有选定吃饭的地方。
余白已经习惯了到酒吧找安薇冉,明知道今天她不可能在那里。
酒吧里只有小黑。往常夜班都老是迟到的人,居然能这么早自己跑来开门营业,也是不容易。
余白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去了吧台前面坐下。想到安薇冉早上的样子,他实在难以带着“无能为力”这样的解释去隔壁见她。
“嘿。”正在吧台后面的小黑给余白打招呼。
余白沉默地挥了下手回应。
小黑平时话少,跟余白见面也就打个招呼,从来没有正式交谈过。
今天他似乎有话要说,站在余白正对面一动不动。
“怎么了?”余白明知故问。他显然是要问安薇冉的事情。
“老板娘出什么事了?她说不舒服要休息,叫我过来开门。”小黑说话的时候指了指隔壁的方向,“但是我来的时候去敲了门,又没有人在里面。”
“她是有点不舒服。”余白只好这么说。
“严重吗?”
余白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我在这边上班开始,老板娘就没生过病,突然病了好不习惯。”小黑说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发愣。
余白没想到他平时对安薇冉还是有一定的观察,毕竟安薇冉之前的脸老换,他都表现得毫不知情。
“不过想想也对,老板娘这把年纪了,要是身体太健康了,反而不正常。”小黑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有点笑意在脸上。这种调侃人的话一点也不像他平时会说的。
余白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觉得我追老板娘怎么样?趁她生病了好好照顾她,让她感觉到如春天般的温暖。而且她难得生一次病,感觉成功率会比平时高呢!”小黑越说越得意。
余白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信息量略大。
“你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话挺多的?”小黑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你真的想听我的意见?”
“对啊,你和老板娘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们能在一起呢,不过你年纪太小了,而且那么多追求者,老板娘一定不会喜欢你的。”
小黑说话时的自信程度让余白刮目相看。原来他不是自己以为的心思简单,只是话少而已。
“那,老板娘的脸,你没觉得?”余白试探性地问。
“觉得啊,微整形这种东西多正常的,我不在意。”
余白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仰慕者出现,不知道安薇冉知道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你喜欢她什么呀?”
小黑先是给了余白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接着说:“老板娘又漂亮又温柔,对我们都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余白默然。老实说,今天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真实的安薇冉根本就不了解。他以前也从来不觉得安薇冉对自己的外表会这么在意。小黑要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会怎么说呢。
“你该不会真的也喜欢老板娘吧?”小黑见余白面色凝重。
余白尴尬地笑了笑,“放心,我不会的。”
“那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余白更为难了,小黑还是平时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好。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小黑自我安慰,“要不然你再去看看老板娘在不在吧,我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总觉得心里很牵挂。”
余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溜了。
隔壁安薇冉的家门依旧紧闭。
余白迟疑了一下,没有敲门,直接进去了。
“老板娘。”他轻轻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因为没有开灯,屋里很暗,只有外面的光线照进来。
余白慢慢朝卧室走进去,每一步都踩着早晨的记忆。但是卧室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早上那把小刀还掉在地上。安薇冉已经离开了。
余白额头渗出汗来,一阵恐慌。她那个样子能去哪里?
城市的夜晚,没有家的人都会没有方向。人总是需要居所的,哪怕只是临时的地方。
安薇冉走在路上,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夜晚的路上走了。这让她回想起来离家的那个晚上,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当时只是盲目的在一片漆黑中求生。
这时代已经换了又换,跟她生活的时候大不一样。她之前的侥幸,现在看来特别讽刺。在小林出事之前,她一直以为能轻松地维持自己喜欢的样子,过着悠闲的日子。现在看来,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真心地接纳过自己。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崩溃。
我为什么不能接纳自己?
安薇冉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一酸,但是没有流下泪来。她的泪早就干了。
好恨自己啊!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她还是穿着平时爱穿的旗袍,为了挡住脸上的伤痕,还戴了一个大帽檐的帽子。没有了室内的暖气,她这样穿着就像是马上要赶到哪个活动去表演似的,特别扎眼。
她能看到周围的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现在还怕别人看吗?
不怕了,随便你们看。
她走到一条遍布餐馆的街区,每一家都人声鼎沸,每一家都有成双成对的人,也不乏几个一帮的友人聚会。
她没有爱人,也没有友人。
她想到了余白,其实和余白之间她是能感受到一些感情的。至少在她出事之前,两人在酒吧里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的时间。甚至有的时候,余白身上那种与世无争的稚气,让她想到自己初恋的人。那个时候她就会想,这或许是上天给她的补偿,让她死后还可以用自己喜欢的样子和一个像他的人相处,感觉他时不时对自己的关心。
自欺欺人啊,怎么可能长久?
安薇冉想不明白,自己被风拓处罚开始,为什么余白就很少出现了?她坐在房间里,尝试用水镜看看余白究竟在干什么。一开始,看到的是余白和胡蝶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后面的几次,她变得什么都看不到了。
当她无法再使用使者的能力,她离堕落的距离就不远了。
成为使者需要的自律和修行是多少,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你可以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为所欲为。这是最大的自由,也是最严格的标准。带来的后果也是,再可怕,都要自己承担。
“我们分手吧。”
这时候旁边有人说话吸引了安薇冉的注意。
是一对年轻人。
男的穿长款黑色羽绒服,利落的短发,戴着口罩。女的站在他对面,穿短款米白色羽绒服,短裙,长靴,戴着贝雷帽。
女的眼睛闪着泪光,问:“为什么?”
男的不看她,双手插在衣兜里,十分冷漠地说:“不喜欢你了。”
哼。安薇冉冷笑着,怒火中烧,时代再怎么换,都会有这么多令人恶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