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在名目上分文科和武科,在级别上又分乡试、会试、殿试等。“科举四宴”就是皇帝或地方官员对各科、各级考中的举人、进士以示恩典的宴会。根据科目和级别不同文科分鹿鸣宴和琼林宴;武科分鹰扬宴和会武宴。
鹿鸣宴是各府为参加乡试得中的新科举人准备的宴席,鹿鸣宴开始于古时,因为在宴会开始的时候要唱《诗经·小雅中的“鹿鸣”诗而得名。在宴会过程中还要穿插跳魁星舞,宴会盛大隆重。另“鹿”谐音“禄”,得中举人就可以开启仕途了,就可以令朝廷俸禄了;“鸣”有洋洋得意叫的意思,考中举人后那就是升官发财之路了,自然是令人骄傲和兴奋的事情,自然要大声释放一下,可孔老圣人的门徒怎么可以这样骄傲外露,所以叫了一个含蓄文雅的名字“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鹿鸣宴应当是举人们的胜宴。
杨复不敢怠慢,早早梳洗一番。昨天举人的一日癫狂至今还有余波。桂榜上有名的书生已经成了整个景阳府的关切对象。甚至有的,已经连夜被人举办了婚事。早上金榜题名时,晚间洞房花烛夜。
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喜事,一日之间已经完成其二。
当然,有的人还是不信,不信那个息声了年之久的秀才会一夜之间突然桂榜提名,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不少人随时听到了消息,却也宁可趁着夜色,前往贡院亲眼看一看‘杨复’的名字。
‘那不是杨复么?今科的解元?’,全城的人都认识他了。
‘可不是。原本便是‘三案首’,如今再加一解元。可不知这景阳府有多少女子倾心于此呐!’
‘莫不是再说你自己?’
‘呸,难道你就没动一点心思?’
两个少女盈盈私语着。
杨复这去往知府的一路上,如此不知凡几。
‘连那杨泉、刘贺二人都比不得小郎君。’
‘哼,那二人着实可恨,为难谁不好,却偏偏要为难杨复杨郎君,这下可好,皆是报应。’一夜,人心转向,皆为倾倒。
‘杨泉疯了,刘贺那贼子在于我郎君为难,我定不饶他。’
‘你郎君?无耻!人家可还有多看你一眼?不要脸。’少女嬉闹着。
杨泉疯了?这倒是颇让杨复有些意外。杨复拎神走着,走了好一会儿,却又自笑自语。心情反复如此,癫狂倒是有些可能。
这也能说明,自己有多招人恨。杨复自嘲着。
‘嘿,你看那杨郎君笑了,笑的可真是好看。’
‘那是冲我笑呢。’
‘没有脸皮。’
杨复身才修长,体形却也不瘦倒也健朗,几十年的书生气渗入着言行举止的方方面面,温润如玉,儒雅谦和,应当是个‘显而易见’的优点。相貌不差,比他父亲还要俊朗一些。他父亲当年也算翩翩公子,杨复记得自己幼时可不知有多少少女不惧自己这个拖油瓶,差遣着媒婆来给父亲说媒。
很快,杨复便见到了刘贺等人,在知府门口,却未见到杨泉,今日‘鹿鸣宴’如此重要的事都会缺席,看样子应当是病的不轻。秀才们,哦不,如今应当称之为‘举人’,新进举人虽说还是齐刷刷的跟刘贺站在一起与杨复划清了界限,但总有些一改昨日的‘嫉恶如仇’,明里暗里的给这自己‘好脸色’。
刘贺身为桂榜上的第二名还是有些‘骨气’的,对于杨复是一如既往的仇视,‘好脸色’肯定是不会给他一个的。
“诸劳烦,还望通报一声。”
“各位可都是新科举人?知府大人早已吩咐,莫过客气,且随我来。”
那随侍带着一众举人,左拐右拐最终到的却不是所谓的宴会。
“打扰,这是……”众多举人疑惑不已,看这随侍带的明明是知府办事的会堂,办鹿鸣宴在怎着也不会在这些地方。
“额,诸位莫虑,我家大人如今正在里面办些事务,特地吩咐我现将诸位领着此地等候。诸位且进去吧。”那随侍说完,却也不顾众多举人的惊异,悄悄退了出去。
这知府大人倒也奇特,明知今日是‘鹿鸣宴’的时候,却偏偏挤在此时办公。也不知是不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杀一杀新晋举人的傲气。
杨复想着,不管如何,他一个知府总不会‘刀光浮影’对付自己一个小小举人。想罢,稍稍整理衣冠,这便敲门而入。刘贺等人,见杨复进去,也紧跟了进去。
“学生……”
“且等一等,”台案前的这位大人,也不等诸多士子问安,便直截了当的打断道。知府大概四十上下,看样子应当是正在做什么费神的事,忽而俯首,忽而蹙眉。
举子们一时戛然,只得缩首谨立,默然等着。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举人们都有些站不住了,那知府大人还在伏案写着。写着写着,大概是到了一个小结,那位大人才抽出功夫喝了口茶,又似是喝茶时候一不小心撩到了众多士子‘瑟瑟发抖’的双腿,那大人这才顿了顿,再三思索,像是‘忍痛割爱’一般中断了他的公务。
‘敦本务实’,大人身后的墙上挂着,看样子应当是他自己写的,上面还提了自己的名字‘章得之’。
这位知府章得之大人刚调来景阳府不久,听说以前还是京城里的高管,却不知为何被下放至景阳府当起了知府,似乎是因为党争。
“诸位昨日榜上有名,本官在此恭贺。”不加修饰,章得之甩出一句干巴巴的贺词。
“小辈不敢。”士子们异口同声道。
“各位不必如此拘谨,既然已是举人,便已经是官。科举本意便是为朝廷选拔治理国家的能士,各位既然已是举人,文学自不必说。然,为官者,文采德行二者缺一不可。有德无才者踽踽固守,终自困矣。有才无德者蝇营狗苟,社稷毁于人。望各位莫要修德不修才,修才不修身。”
章得之将众人巡视了一周,“诸位终是要为官的。为官不易,不分微重,务实当为本,这是本官所能教导的。”
“弟子受教。”
“君子六艺,礼礼仪、乐音乐、射射箭、御驾车、书识字、数计算,射、御暂不奢求,数,可都会些?”章得之说的很是直接,如今书生早已舍弃了‘一手执剑,一手握笔’的追求。
见士子们接连应答,章得之回身指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文书,说道,“那正好,这些都是本府辖县上报的账目,你们便替本府算算,也算作为百姓做些事情。”
明明是来参加鹿鸣宴会的,却一不小心成了别人的免费劳力,这知府倒是奇特。杨复拿着手中的账目,也不敢有所牢骚。知府章得之也不多说,只一分配好便又一言不发的做起了自己的事情,士子见状也都开始伏在自己案前计算着。
不知其他账目是怎样的,但杨复这本账目上的东西,应当算不得复杂,都是些一县支出与收入的每一笔记录。衙吏的食禄,一县水利马路修建,山体开凿所废支出,一年的各种赋税收入,林林总总将近三四十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