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翻了一遍,算法都是加减,最多不过乘除。‘啪嗒啪嗒’,已经有些算珠的清脆声,杨复小心翼翼的一项项加减。虽说只是临时被人拉来顶替了‘账房先生’的工作,可这也算作‘第一次公务’不是?
为了更为谨慎,杨复一步一步的边算边写,每算完一步,都要将结果赘述并与账目上的结果进行核对,有无差别,相差多少,再进行计算然后赘述。每步每笔细账,杨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事关‘公务’,杨复不敢懈怠。
杯中已尽数次,杨复终于算到了最后一项,小心的将自己的结果填上,核对,杨复终于缓了口气。虽说都是些简单地加减乘除,可堆积在一块只是那些数字便是令人头疼的了,若在加上那些条文、细目,更是难熬。倘若一个不小心,写错个数字,则前功尽弃,又或者最后结果与原本账目相差太多,到最后总是要再算一遍确认无误。
杨复抬头看了一眼,却瞧着所有士子仍是埋头苦算,一本账目怕是还未算之五六。更有甚者亦是焦头烂额,尚不及账目的二三。只有那知府章得之算是其中最快的了,一本厚厚的账目,已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不过三四页。
杨复的目光被知府章得之察觉到了,章得之抬起头刚好与杨复四目对视,杨复不慌不忙的浅笑,然后抿了嘴茶,装作休息片刻再欲与这些账目‘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对于杨复的浅笑,章得之没有回复,只是也喝了嘴茶水,继续算着。
杨复不欲出这个风头,虽说与自己有隙的刘贺便正坐在自己对面,他如今正忙的不可开交,可没有空理自己。
若是被这知府知晓自己算数算的快,怕不是又要被他征去白白的做些没有回本的苦力。杨复这样想着,还是再核对一遍好了,免得出了什么差错,可是丢尽了后世‘体育老师’的脸面。
正在杨复刚刚低头的那一刻,刘贺却似是口渴,抬头便看见对面的正埋头苦算的杨复。刘贺是不会服输的,虽说经过昨日,杨复总感觉刘贺此人似是‘含蓄’了许多,不会再肆无忌惮张牙舞爪的对他张亮兵器,但总归是不会服他的。服他一个年秀才吗?总不会的。
杨复重新核算着,这一次他将所有细目上报上来的结果与自己的重新核算。有了的经验之后,杨复这次更快了一些,还未等他算完,侧目一看,士子中已经有些算好的了。而那位知府章得之大人,也早就算好,正坐在案桌前,仔细的观测着士子们的举动。
他显然又注意到了杨复的‘不安分’。
杨复收了心思,期望着能在所有人都算好前,将这一遍核对好。可算这算着,杨复却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一本账目一共三四十页,一共上千条细目,杨复可以说每一条细目都无大的差错,但却也可以说,几乎每一条细目都有些偏差。每一条细目的偏差不是很大。以他来看,每一套细目的偏差小到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可在最后核算的时候,若是将所有的细目偏差核算在一起,这个总数似乎就有些大了。杨复没做过官,也没做过类似的账目核算,他不懂其中的门道,他有些犹豫不定,每一条细目的这些细小偏差是忽略不计,还是说将他总合在一块计算。
修缮官府,朝廷拨款三百两,按着账本上计算,最后应当用了二百九十两。可这账目上报上来的却是三百两用尽,上下相差不过二两。做工程总是会有误差的不是?
杨复正犹豫着,抬眼却正瞧见一双眼盯着自己,是对面的刘贺正阴笑瞧着自己。
原来如此,杨复这才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了,就连那位知府章得之大人似乎对自己都有些莫名的情绪了。
杨复不敢怠慢,却又恐出什么差错,只得在后边赘述一句,‘事无巨错,皆有微差。’然后写上自己总和出来的偏差在,这才合上账目,放置于案前。
见杨复终于完成,知府章得之也不去多看,起身说道,“既然全部已经算好,那各位便跟本官一块去吃饭吧。”
杨复隐约能感觉得到知府对自己的不满,却又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只行至半路,杨复这才突然顿悟自己究竟是何处使得知府对自己有着成见。
杨复往前看着,那一行人走得很急,使得自己被甩在了末尾。大概是因为那两眼惹来的‘灾祸’。算账目的途中,自己只抬头‘偷’看了两眼,却恰恰两次都被这位知府大人看到,落在他眼里,大概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安本分、游荡成性的人吧。
‘敦本务实’,他应当是很反感这类人的。杨复无奈的笑了笑,这倒也难怪。眼看前面的人越行越远,都快绕过了自己看不到的拐角,杨复只得疾步追了上去。
杨复刚走片刻,原来的位置便立刻被人立足。
“那人是谁呀,看样子爹爹似乎不是很待见他。”说话的人,鹅蛋脸,杏眼浓眉,口若含丹,身着鹅黄长衫,跟那位奇特的知府章得之长得倒是有几分相像。
“似乎他便是杨复,近两日风头可大了着,景阳府就没有不知晓他的。我看那公子也挺好相处的呀,怎么老爷看上去的确挺不喜欢他的。不过小姐你也知道,老爷这人一向很奇怪的。”
说人父亲‘奇怪’,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这丫鬟在主子面前可着实大胆。
可那小姐竟也不生气,还想也不想的点点头应和着,“可不是么。”在一转眼,眼前的杨复已经脱离的视线,那小姐连忙催促着,“哎呀,人都没个影儿了。快些,快些。”
等杨复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竟然都已经落座了。杨复无奈,只得尴尬的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杨复能感觉到那知府对自己更加不满了,刘贺他们幸灾乐祸也不会在此时落下。
身为知府,在怎着说我也是个解元,竟被这为知府大人鄙弃如履,当成了事外人,位大人‘嫉恶如仇’的性子可真是藏都不藏。想来,这章大人身为京里高官竟被外放至府县也是有些缘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