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绾卿阁内座无虚席,几乎皆是会试过后的士子,想必是早已收到了这等信息。如今便有些明了了,选楚儿便是跟了李阳,日后便自认李党,而选柳娘的,便是站了江成,入了牛党的门楣。
还是太过荒诞。杨复想想便觉得可笑。朝堂上已然是‘二言堂’的局面,难道在青楼这等地方也要秉承上意搞个派系?
争花魁想来风流,竟能与党争挂钩……这是杨复所理解不了的。
这便是‘代沟’吧?杨复端起酒杯不由得摇摇头,这些‘前辈’太过有趣……美酒入喉,舒服的温热感使杨复一瞬间想到了别的东西。
若是自己帮了楚儿,也就是帮了李阳,自然也就成了李党。
杨复微微皱眉,这等被人暗中操控的感觉可不太好。杨复去看李阳,却见他神色依旧,着眼瞧着舞台上的歌姬,或许他根本就没想瞒我?他应当不会把自己当做智障。这等近乎直白的布局,若是普通人也自当一眼瞧出,自己瞧出的晚些,应当是‘代沟’的缘故。
何况,这好像是他自己挑明的。温酒入肚,温熨暖热。这便是让自己选了?
“来了。”李阳说道,绾卿阁来了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后边跟了几个士子,只他一进来,绾卿阁内一时局势变幻,一部分士子便悄声靠拢,顿时众士子大抵化为两拨,以过道为界,各自为营。
“那胡哲竟未来。”,来的自然是那牛党今科新秀江成,如李阳所言,一向传言入了牛党门楣的胡哲却是未来。那江成察觉到李阳等人的目光,便有了隔空对话。
“一国郡主与李家争夺花魁,此等事,我江某自然不能落下。”
“胡哲乃京中魁首,今日怎么没随江兄一块前来。”
“他?呵,不巧,今日恰巧身体不适故未前来,不过,胡哲素闻中州李阳才名,倒是很想与你较量较量。”江成这般语气想来是已经将胡哲当作门生指使了、
“会有机会的。”
“你身旁的那个随从不错。”江成突然极具讽刺意义的一句。李阳出门从不带随从,而他身旁也就杨复一人。李阳身旁的这个‘朋友’旁人或许不止,但想必江成想要知晓其身份还是了如指掌的。
所以说,江成知晓他是杨复,景阳解元、佳人歌的作者、侯公公亲自去请的那个人。但,他好像不在乎,并不觉得杨复如何如何。或许是因为他的‘超然地位’所带来的骄傲感。又或许,他现在觉得杨复只不过是李家现在的一条狗而已。
令他意外的是,一向沉稳的李阳似乎竟被这么一句话给惹怒了。
“他是我朋友!”李阳并不只是对江成一人说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随你。”虽然李阳反应有些异常,可江成觉得那杨复,不过一个杨复而已。
现在,除了两党新生领袖,整个今科考生都更为猜测那李阳朋友的身份了。
“抱歉。”以李阳的身份,竟然还郑重的向一个无名之辈道歉?!所有人看在眼里。
“无妨。”杨复笑着说道,今世好像有了一个朋友,这感觉还不错。
莫名其妙!坐在远处的小郡主看不懂这些人的举动,对于李阳和那个坐在他身边的朋友,她更在乎的是她的那些‘手段’。只要再等一等,便可以她们见识好我宋湘儿的手段,如此一想,京中小霸王便忍不住的热切。
那老鸨几番恭维与寒暄之后,不敢再多造次,便赶忙将今日的二位主角请了出来。对于楚儿和柳娘,如今便是连她也不敢得罪,一位背后站着百年世家,另一位身后则是京中小霸王。
“我听说,这次小郡主可是将他的几位姑姑和王叔家洗劫了一番,拿来的钱可都用在这上面了。”李阳这般说着,看来他是真的对小郡主的手段了如指掌。
二位姑娘款款而出,若论样貌,二者自然也算得上京城中排的上号的,绾卿阁一片沉醉,士子多爱红颜自不敢喧宾夺主。
“柳娘最美!”突兀的,四周有几声稀疏的叫好声,无一例外,全都是关于柳娘的赞词。若是正经士子,今日来这绾卿阁内自然不会如此,要知道不管今日是牛党还是李党,二位领袖可还在那,领袖都未曾说话,谁又敢去在此时‘显露’。
那自当是‘不正经’的士子了。李阳冲杨复笑了笑,四周的那些叫好的看客,无视着众人的眼光,仍然卖力的叫喊着。瞧远处的那位郡主,仿佛很是满意他们的表现。
这应当便是郡主手段之一了。
花魁争选本该是风流轻松之事,可如今这绾卿阁士子各怀心思,每一个士子脸上的笑意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今夜选择之后,若是一步错,便步步都是错。
可杨复不想去选,为何非要从这‘牛李二党’中选择呢?或许在这之外,还有一个选择,那便是保持中立,‘自成一党’。若有了选择,则便会有利益牵绊,做事又怎会顺心而为,既如此,又何求心安理得,活的如意。
“杨兄小心些,待会莫要吓到了。”李阳突兀一句,引得杨复发愣。
“啪!”话音刚落,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杨复一抬头,却瞧见小郡主的脚下有一盏破碎的茶杯,为演得逼真,小郡主呼呼的吹着手指,‘烫死了,烫死了’的嚷着。烫?杨复捏着手中的茶杯,郡主何等身份,就一个‘京中小霸王’的名号又使得上茶的小厮怎敢疏忽,茶水的温度想来一定是拿捏得极好,又怎会烫着。
‘摔杯为号’?杨复想来好笑,若是真是如此,今日小郡主在这绾卿阁内藏的‘刀斧手’又在哪儿?
“啪!”又是一声。
“啪!啪!啪!”小霸王有些急眼了,将身旁几个士子的杯盏也多了过去。
又是那几个‘不正经’的士子站了起来。瞧他们的脸上都有几分醉意,想来刚才便是贪杯才一时忘了正事,也不知小郡主是从哪找来的这么不靠谱的人。
“哎呀!这位兄台可要当心,你可知最近那‘貌美如花’的郡主可是放出话来了!”那人说话脸朝着一个人,嘴却是对着另一个人,那模样、这般语气只怕别人不知晓他是个‘托’一样。
看样子,这是准备一段双人戏了。
“哎哟,可不知那‘冰清玉洁’的郡主姑娘说了些什么话儿呢?”
他二人身旁的正经士子也顾不得别的了,忙是离这二位患了‘癔病’的人远了些。
“那可爱天真的郡主姑娘可是说了,谁要是不支持柳娘啊,那就把他的腿脚打断,丢到那野外去。”
“啊?如此残忍?不不不,定是兄台听错了,那聪明伶俐、温柔大方、端庄贤惠、美貌过人、身姿绰约的郡主万万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我倒是听说那善良的郡主说了,只要支持柳娘,便人人有赏!”
“支持柳娘!”那几个不正经的士子齐齐喊了一句。
荒诞剧。杨复忍俊不禁,他们的说辞应当都是郡主吩咐好的,先是威逼,然后利诱,除此之外,也不忘将她自己夸出一朵花来。
这郡主能活到现在,可多亏她是个郡主,不容易。
“听闻楚儿姑娘前些日子曾‘作歌寻郎’,一曲‘佳人歌’胜却京师无数,只不知能否今日再为我等成歌一遍?”这话本是相邀,可语气却是不善,不理那几人的荒诞,这一句话便又将绾卿阁内的气氛拉至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