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人微一扬脸,傲然道:“既承宠邀,焉能不到?”
接着,双目冷电一扫,又冷冷说道:“怎么?就只有这四位,洪兄竟没有另约帮手?”
洪涛晒道:“本门血仇,自当由本门自行了断,何须再约他人助拳。”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好志气,这样看来,洪兄气魄竟不在令师兄之下,这倒是沈某多虑的了。”
洪涛不再多说,低叱道:“接招!左钩横胸,右钩斜划,一式‘卷云出峋’径取青衫人左肩。”
青衫人哂道:“出手无奇,无怪蛇拳门注定要败灭了。”
洪涛猛一振腕,钩势顿时加快,闪电般向青衫人肩井处穴劈而下。
谁知钩锋飞过,那青衫人只将左脚一收,身形微侧,竟以毫厘之差避了开去,木剑仍挂在腰间,动也没有动。
洪涛右手劈了个空,豪兴陡生,蓦踏前一步,双钩齐出,左剪右旋,带起一片寒光。
青衫人颔首笑道:“这一式‘鸳鸯双飞’总算差强人意,用神,沈某要出手了。”
话落,身形突然向前一倾,也没有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摘下了木剑。
只觉一缕劲风,快逾电掣,穿破钩幕,直透前胸。
洪涛脱口赞道:,“好剑法!”
脚下连退三步,双臂奋力一带虎头钩,便想以“横笔架山”之式,硬接青衫人的木剑。
突然心头一动,飞忖道:“分明是场假戏,我争的什么强?时候不早了,趁此机会收场吧。”
想到这里,钩招随即一变,假作失手,一声惊呼,仰身向后便倒。
不料那青衫人的木剑却毫不留情,剑尖一送,竟重重点在洪涛前胸“七坎”穴上。
洪涛“蓬”然应剑摔倒,四肢一阵抽搐,人便僵卧不动,中州四杰望见,还以为师叔正依计行事,连忙抡刀一扑而上。
青衫人眼中凶光连认,冷笑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
木剑一振,“铮铮”一连四声脆响,四柄雁翎刀齐被震飞脱手。
中州四杰还想虚应数招,无奈那青衫人却不耐纠缠,剑锋旋绕飞刺,转瞬之间,四杰倒下了两对。
青衫人仰面大笑,挂回木剑,缓步踱向洛河桥,沿着江岸,施施然向安乐窝走去。
由他拔剑出手算起。连毙蛇拳门五名高手,果然不逾五招。
旷野重归寂寥,夜风阵阵,江水悠悠,除了对岸荒草中添了五具尸体,就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青衫人渐渐去远,洛河桥下阴影中,忽然有了轻轻的谈话声……
“哈”地一声轻笑,袁倾城首先开了口,道:“真想不到,他还有这份演戏的天才,举手投足,就像真的一样。”
袁素问由衷附合道:“我想纵是剑魔沈破浪亲来,也不过如此了。”
袁倾城道:“等一会沈破浪真的来了,两个人凑一块儿,分不出‘谁真谁假,那才好玩呢。”
袁素问道:“唔!这倒的确是个问题,咱们事先应该想到识别的方法,否则,真假难分,岂不讨厌!”
袁倾城笑道:“不要紧,有咱们翘丫头,难道她还会认不出来吧?咭!”
笑语微顿,语声又道:“喂!翘丫头,你怎么不说话呀!尽在发什么呆?人都走远了,看不见啦!”
宋莲翘轻吁一声,却娇嗔道:“二姐,别闹,人家在想一件事嘛。”
袁倾城问道:“想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
宋莲翘道:“说真话,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人好像不大对!”
袁倾城一怔,忙道:“怎么不对?”
宋莲翘道:“姐姐们没有留意?他背上多了一副行囊,而且走路的姿态,左脚落地比较重,身子总是向左倾着……”
袁倾城笑道:“谁像你看得那么仔细,真是”
宋莲翘道:“不!二姐,我说的是事实,这人恐怕不是穆大哥。”
袁倾城道:“不是他还有谁?我的翘姑娘,别太痴心入了迷啦,他要装得老成模样,举止自然有些改变了。”
宋莲翘喃喃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可疑,譬如刚才胜洪老前辈那一剑,招工式力道,都不像是虎招,难道也是我眼花看错了么?”
袁素问道:“不错,经阿翘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了,适才他出手剑招都很毒恶,一点不像是假的。”
袁倾城笑道:“你们真是迟疑生暗鬼,喏!洪老前辈和中州四杰都还在岸上,你们谁要去察看一番,验验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了?”
袁素问道:“那倒不必,反正谜底不久就可揭晓,咱们还是照应伯父的吩咐,顺水跟下去,准备接应吧!”
话声至此,接着,桥坐下悄然滑出一叶小舟。’舟身窄小,长仅数尺,恰可容下三位身轻如燕的大姑娘,袁氏双姝分坐首尾,手里各握着一支薄桨,宋莲翘则空手坐在中段。
轻舟顺流,本不需桨篙,袁氏双姝手中木桨,是充作船舵使用,以便保持小舟傍岸而行,不致暴露形迹。
当小舟由桥下暗影中荡漾而出,船头的袁素问轻掉薄桨,正想拨转船首靠向南岸去,宋莲翘忽然低声道:“你们等我片刻,我要去看看。”纤手一按船舷,人已从舟中站起。
袁素问急道:“阿翘,注意隐蔽……”一句话没说完,宋莲翘已经莲足轻点,乳燕般掠出小舟,跃登北岸。
她螓首微摆,纵止向对岸望了望,那青衫人早巳走得不见人影,当下提一口块气,二次腾身,直奔不久前那片战场。
荒草中,五具尸体错落倒卧。仍呈梅花之状,其中只有“七步追魂手”洪涛,手里尚紧握着两柄虎头钩,“中州四杰”的兵刃则飞坠不知去向。
宋莲翘探手一搭洪涛脉息,花容顿时变色,可不是,洪涛心脉已断,早已气绝了。
她顾不得再一一检视其余四具尸体,跃起身来,转头便跑,奔回江边也没有再返小舟,飞也似径由洛河桥上掠了过去。
袁倾城不解,兀白举手连招,叫道:“阿翘!阿翘,咱们在这儿!”
宋莲翘脚下未停,却将肩后双剑,撤在手中,急声叫道:“快追!快追!快追……快……”
袁素问大惊问道:“究竟是怎样了?阿翘!”
宋莲翘气急败坏道:“那家伙是假的,洪老前辈已经遭了毒手!”
双姝同时一震,霍地跳了起来,小舟一阵摇晃,队些翻覆。
袁倾城瞪着一双滚圆的大眼睛,茫然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素问急急道:“无别多问了,追下去再说!”
姐妹俩齐折柳腰,由小舟一跃登岸,紧随宋莲翘身后,风驰电奔般向安乐窝疾追了—下去。
洛河桥至安乐窝村口北方,另有一座“圣津”,横跨洛水,乃人城必经之路。
而“洛河”“圣津”二桥之间这片旷野,北有江水屏阻,南有密林掩蔽,入夜之后,极少人踪,正是许志安推断凶徒最可能现身的地区。
这时,许志安和孙天民,以及乾坤双剑兄弟,都分别隐身在密林内,正目送那青衫人由林前扬长而过,谁也想不到已经发生变故。
三女追到林边,远远望见青衫人业已走近“圣津”桥傍…宋莲翘大感焦急,立即扬声大叫道:“快些截住他,别让他路了……”
林中四人闻声大惊,纷纷现身掠出,但去茫然地问道:“凶徒出现了么?在哪儿?”
宋莲翘剑尖一指,道:“就是前面那个穿青衣的家伙!”。
许煊愣道:“他不是穆乘风吗?”
宋莲翘跺脚道:“那家伙根本不是穆大哥,他是真正的凶徒,洪老前辈已经被他杀死了!”
许志安拂然变色,大袖一挥,沉声道:“先截住他再说!”
老少四人一齐撤了兵刃,飞步追到桥头,却不料那青衫人突然身形一转,加快脚步,竟笔直奔进了安乐窝。’安乐窝虽是个小村,人口却极稠密,村中房舍栉比,巷道芬歧,那青衫人一连数闪,已失去了踪影。
孙天民怒吼道:“好一个狡猾的鼠辈,躲进村里,咱们就搜你不出了吗?”倒提长剑,当先追进村口。
许志安眼睛疾转,指着村口一座巨大的牌坊道:“你们五个娃儿不必跟进村内,许煊兄弟可登上牌妨顶层,居高监视全村,阿翘和袁家姐妹,分散把守村外,若发现鼠辈踪迹,立即知会大家,合力围捕,这村子面积不大,谅他逃不出去的。”
分配完毕,乾坤双剑迅即纵身上了牌坊顶端,袁家姐妹也向两侧分散开去,但宋莲翘却一心惦记着穆乘风,焦急地道:“姑父,穆大哥没有来,只怕客栈里也发生变故了,我想先回去看看。”
许志安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你先回去客栈,假如没有其他事故,就在店内等候,不必再来了。”
宋莲翘匆匆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客栈中,灯灭,人寂,一片沉静。
宋莲翘奔入后院,只见小屋窗棂半开,房门虚掩,屋内漆黑空荡并无穆乘风的踪影。
靠窗桌案上,散置着纸笔,砚中墨汗犹未干,但素笺上却没有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