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迟疑的摇摇头,道:“我也是客人的身份,怎能说得出逐客的话。”
莲翘抢白道:“为什么不能?你是咱们的大哥,并非普通客人……”
袁倾城笑道:“阿翘,这怪不得穆少侠,以他的立场,有些话的确不便出口……”微顿,又道:“不过,琴妹的心事,方夫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他为什么不干干脆脆回绝太平山庄?这却令人费解。”
穆乘风道:“吴老夫子,已经挽留他们住下,意欲等候堡主回来,再作决定。”
莲翘大怒而起,道:“这些混蛋不知安的什么心,我倒要去问问他,究竟他是主人?我是主人?”
袁素问一直没有开过口,此时连忙拦住莲翘,劝道:“这也不能责怪吴老夫子,太平山庄非同一般门派,专程来求亲,更是一件大事,正因为他不是主人,才不便作主回绝人家。”
莲翘道:“太平山庄又怎样?回绝就回绝了,难道咱们还怕开罪他不成?”
袁素问道:“话不是这么说,人家远道而来,并无恶意,就算要拒绝他,也得婉言相告,方不失待客的礼貌……”
莲翘连连摇头道:“我不懂礼貌,只要把那些厌物赶出流云堡去,谁不走,我就砍断他的腿。”
袁素问笑道:“瞧你又闹孩子脾气了,人家是慕名而来,跟你又没有仇恨……”
莲翘发横道:“有仇!有仇!就是有仇,我讨厌他们,听到太平山庄四个字就生气,惹恼了我,他们一辈子也别想太平了。”
袁素问忍不住笑道:“依我看,他们求亲不成,算是幸运,如果讨了你这不讲理的媳妇回去,只怕当真没有太平日子好过了。”
莲翘自己也不禁好笑,白了袁倾城一眼,啐道:“你讲理,你去嫁好了。”
袁倾城格格娇笑道:“可惜他们有眼无珠,没有这份福气,若是求到我二姑奶上,我就先替你们改个名字,叫做受罪山庄,让这批东西好好的受一辈子活罪”
袁素问笑骂道:“死丫头,就会疯疯癫癫胡说八道!”
这一笑闹,莲翘的气了消了,两人嘻嘻哈哈直闹到起更时分,才离开书房回后院安歇。
临别,穆乘风觑个空隙,轻轻向袁素问道:“在下先去后园等候,请姑娘尽快过来!”袁素问没开口,只红着脸,点了点头。
后园门邻近上房,实际上就是堡墙下的一道侧门,只因上房系女眷居室,后花园又是堡主夫人幽居念佛的地方,堡丁们夜间巡查,如无特殊事故,都很少到后园门来。
穆乘风选择这儿和袁素问相见,除了地方僻静,便于商谈之外,更为了监视园门通路,以防吴俊潜入后花园,对欧阳佩如有所谋害。
这时,一弯新月斜挂树梢,园中,只有低沉而规律的虫鸣声,微风指过,月影婆姿,花香扑鼻夜,显然那么安详,那么幽美。
但穆乘风却全无心情领略这份怡人夜色,他贤锁着剑眉,立身墙影之下,不时仰望上房楼头的灯光,心里正默默盘算应该如何对袁素问说明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远处梆鼓敲过了二更,花径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穆乘风连忙迎上前去。
月光下,只见袁素问披着一袭黑色风衣,轻摄裙据,一步一张顾,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娉停停,怯生生蹑足而至。
穆乘风道:“袁姑娘……”
袁素问一惊,身形顿止,及待看清是穆乘风,不禁举手连连拍着胸口,道:“唉呀!你怎么躲在墙脚下?吓了我一大跳!”
穆乘风道:“在下等候近一个更次,还以为姑娘不来了呢!”
袁素问脸上忽然一红,俯首笑道:“既然答应你,怎么会不来……”接着,又赧然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事?一定要等到夜静更深才能够说?而且,要着阿翘她们……”
穆乘风招招手道:“此地不便详谈,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一纵身,飞登上墙头,举目回望了一遍,再次腾身飞掠,竟跃上后园内一株大树枝,紧傍着树叶浓密处坐下来。
袁素问初时有些犹豫,见穆乘风接连招手示意,只得也提气飞身而上。
两人坐在树叶掩蔽下,虽然不虑被人发现,但袁素问却芳心扑扑乱跳,更不敢坐得太靠近,隔着树干,自己另觅一条横枝坐下。
刚坐下,就低声催促道:“穆少侠,有话请快说吧,我不能耽得太久,这样被人看见也不好……”
穆乘风点点头,道:“在下邀约姑娘到这里来,有一宗极重要的事相商,希望姑娘能让在下说得详尽些,同时请留意附近,提防有人潜近偷听。”
袁素问道:“为什么要这样慎重?”
穆乘风道:“事关重大,不能不慎重,在下先告诉姑娘一个消息,如今的流云堡,已经全在复仇会控制之下了。”
袁素问大吃一惊脱口道:“谁说的?”
穆乘风道:“是在下亲目所见,亲身证实,那负责暗中指挥行事的人,就是吴老夫子。”
袁素问变色道:“这……怎么可能!”
穆乘风道:“事未目睹之前,在下也认为不可能,但此事非仅千真万确,甚至吴老夫子也亲口承认了……”接着,便将放探后花园用风铃剑射吴俊,以及搜获血衣证据,却遭吴俊下毒夺去……等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其中只略去欧阳佩如要求带走莲翘的一段,暂时未提。
袁素问听了,却有些半信半疑,沉吟道:“照你这么说来,今天早上咱们三人都曾中了迷香,是么?”
穆乘风道:“正是如此,若非顾忌姑娘的安全,当时在下宁舍一条手臂,也不肯将到手的证据再还给他。”
袁素问摇摇头道:“可是,一个人若中了迷香蒙药之类的东西,醒转的时候,必然会有头晕或呕吐的现象,为什么口削门今天早上醒来,一点异样感觉都没有呢?”
穆乘风道:“那可能是他们所用迷香,不是一般武林人使用的平常药物。”
袁素问又道:“如果要对咱们姐妹施用迷香,只有上房的贴身丫环才办得到,据我所知,上房侍候的春兰和秋菊两个丫环,都是从小服侍琴妹的人,而且是十几年前就:买来的,若说她们也是复仇会的爪牙,的确难以置信。”
穆乘风道:“吴老夫子也是入堡十年以上的老人,若非亲见,谁又相信他又是复仇会高手?”
袁素问默然有顷,道:“这件事关系太大,必须查到真凭实据才行,我看,最好能告诉莲翘……”
穆乘风忙道:“决不能告诉她,阿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无论她信不信,风声一定泄漏,吴俊发觉秘密败露,必然会下毒手。”
袁素问道:“依你该怎么办呢?”
穆乘风道:“在下想到两个方法:一个是请你们暂时迁入后花园跟易夫人同住,自炊自食,不用任何丫环仆妇,由在下单独对付吴俊,以免后顾之虑。”
袁素问道:“这方法虽好,只怕宋伯母不肯,而月咱们突然搬入后花园,也就等于告诉吴俊已经发现他的秘密了……你再说说第二个方法。”
穆乘风道:“第二个方法…只有不动声色,由在下先带阿翘,离开流云堡,表面上,就以拒婚太平山庄作借口,留下贤姐妹暗中保护易夫人,这样谅必不致引起吴俊的疑心,待在下将阿翘送到安全之处,再回来接易夫人和贤姐妹……”
袁素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咱们分批逃出流云堡去?”
穆乘风点头道:“此地已是复仇会的天下,住下去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只好暂时避开了。”
袁素问道:“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这一来,你就成了诱拐阿翘私奔,宋伯父回来,岂肯与你甘休?”
穆乘风道:“只要问心无愧,误解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袁素问想了想,又道:“你准备带她到什么地方去呢?”
穆乘风道:“现在还没有确定的地方,大约不出豫冀二处。”
袁素问正色道:“我觉得你应该再想想后果,女孩子家以名节为重,倘若轻率从事,坏了阿翘的清白名声,这可是关系她一辈子的大事。”
穆乘风听得一愣,暗忖道:这话不错啊,我已经决定以昭雪师冤为己任,难保没有危险,倘若中途发生什么意外变化,岂不害苦了莲翘……想到这里,不禁默然俯芦,无话作答。
正犹豫问,突然有人接口道:“事急从权,古人早有明训,何况我这作娘的同意了,谁敢说这是诱拐私奔?”
话声来自头顶,两人齐吃了一惊,不绝而同站起身来仰面上望,却见欧阳佩如一身黑衣,坐在树顶另一支枝叶浓密的横干上。
袁素问忙道:“伯母,您老人家怎么也在这儿?”
欧阳佩如冷冷道:“我早就坐在这儿了,只是你们自顾着说话,没有留意树顶罢了。”
袁素问脸上一阵热,赧然笑道:“真的,咱们只有注意树下,竟没想到伯母会在树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