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急急说道:“姓庞的跋扈得很,此时见了少主,必然引起不快,万一争起风来……”
穆乘风本来并不想跟逍遥公子见面,听了这话却突然生出一种被侮辱的感觉,重重哼了一声,道:“那更好,我正要见识太平山庄有些什么惊人的艺业?”
话未毕,小厮又报道:“庞少庄主已到院门了,请总管出迎!”
吴俊急得抓头搔脑,同求道:“少主,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穆乘风拂袖而起,冷笑道:“你若怕事,尽可躲远些,我替你招待贵客。”
门外脚步声已到近前,只听逍遥公子尖声笑道:“招待不敢当,昨承老夫子盛情,小生特来回拜。”。吴俊顿足叹,无可奈何的低声叮嘱道:“舟等见面时,万望少主以大局为重,多多忍耐……”话没说完,便匆匆迎了出去。
穆乘风挑了挑眉,傲然倚桌而待,心里暗忖道:要是宋飞鸿,不是复仇会主,就算为他而开罪太平山庄,也是值得的……
思忖问,吴俊已陪着逍遥公子和吕师爷走了进来。
那逍遥公子见穆乘风,神情顿时一呆,失声道:“原来老夫子正在会客,我们来的太不巧了。”
吕师爷正和吴俊含笑寒喧,也突然收敛了笑容,眼中精神连闪,拱手道:“敢问这位朋友是”
穆乘风不待吴俊开口,冷冷笑道:“在下姓康名浩,风铃魔剑门下。”
逍遥公子望望吕师爷,脸上竟微微变色,仿佛很惊讶的样子。
吴俊连忙引介道:“穆少侠快来见见,这两位就是名满西,南武林,川中太平山庄庞少庄主和吕师爷……”一面向穆乘风连施眼色,示意他不可怠慢穆乘风装作没有看见,只倨傲地拱拱手,道:“久仰了。”
逍遥公子大步走了过来,一探手,猛地抓住穆乘风的右腕,用力摇着问道:“你当真就是穆乘风?”
穆乘风也不示弱,一面运气护住手腕,一面左掌疾出,也扣住了逍遥公子右腕脉门,冷哂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假不了……”
他只道逍遥公子欲借把臂相询的机会,存心较量,故而诧不客气,运聚真力,由左掌直逼了过去。
谁知力道发出,那逍遥公子却好像丝毫没有准备,低“哦”了一声,眼神中立即浮现出痛苦之色。
穆乘风大感意外,急忙撤力松手,倒退了一步,讶然接道:“……庞兄莫非认识在下?”
逍遥公子轻嘘了一口气,摇头道:“不!小生虽然未曾见过穆少侠,早闻阁下的大名,想不到在此地相遇。”
穆乘风诧道:“在下自人江湖,并无藉藉之名,不知庞兄由何得知?”
吕师爷接口道:“穆少侠乃是名师高足,出道虽晚,盛名早巳传遍江湖,太原孤身赴会,单剑独闯少林,智胜苗廷秀,义救郭金堂……这些事迹,武林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岂仅我家公子,连敝人也仰慕久也。”
逍遥公子咧嘴而笑,翘起大拇指道:“格老子的,硬是要得。”
吴俊见此情形,心里倒不禁忧虑起来,他虽然不愿穆乘风和逍遥公子冲突,却也不希望他们变成朋友,是以笑在脸上,愁在心头。
穆乘风则是既惊且诧,疑云满腹,皆因“太原赴会”
“少林闯山”,以及“义救郭金堂”这些事,都可能众口铄金,传遍江湖,唯有自己在万毒谷遭遇毒神苗廷秀的经过,除了曾在洛阳节孝坊告诉过骆伯伦和杜腐,甚至连莲翘都不知道,那吕师爷却怎会知道呢?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多打量了那吕师爷两眼,恰好吕师爷也正望着他微微而笑,彼此目光相触,穆乘风忽然心中一动……
适时,吕师爷含笑说道:“我家公子对穆少侠神交已久,难得在此巧遇,倘蒙不弃,就移驾西院,杯酒一叙,少侠意下如何?”
穆乘风赦然道:“怎好叨搅!”,
吕师爷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少侠何必客套,我家公子正思回席酬答方才夫子昨宵款待的盛情,倘得少侠作陪,正是无上荣幸。”
方帮忙道:“老朽天为地主,理当由老朽作东。”
逍遥公子哈哈笑道:“要得,要得,格老子你请客,我出钱。”
穆乘风推辞不过,只得同行。
一行人来到西院,果然由逍遥公子拿出银两,委托吴俊代办,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顷刻间,就端出一整桌极丰盛的酒席来。
主客入席坐定,却不见那姓廖的独臂老婆子祖孙三人。
穆乘风暗觉奇怪,忍不住探问道:“听说庞兄有位义母,乃是武林中绝顶高人,不知能替在下引介引介么?”
逍遥公子笑道:“康兄请先喝酒,我干娘刚被一位袁姑娘请到上房作客去了,等她回来,自当替康兄介绍相见。”
吴俊听了这话,顿时惊容露面,不禁用困惑讶诧的目光,频频向穆乘风偷望。
穆乘风也暗怪莲翘太过性急,竟不待回音便把老婆子诓了去,万一不能得手,岂不闹出事来……
度间,逍遥公子逸兴遗飞,不停地举杯敬酒,穆乘风却挂念着计谋成败,显得唯唯否否,神思不属,一心只想早点抽身,赶回后园去。
无奈那逍遥公子一味攀谈邀饮,竟然大有一见如故之意,吕师爷也找上了吴俊,一杯接一杯敬个没完,不多久,一坛五十斤装的“状元红”,已经喝得点滴无存,吕师爷又再开一坛来。
吴俊业已有七八分醉意,摇摇晃晃站起来,打着酒话道:“老朽年迈,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再喝了……”
话未说完,却被逍遥公子挥手拦住,道:“酒逢知己干杯少,今天能结识康兄真是生平一大快事,非喝个痛快不可。”
吴俊苦笑道:“少庄主如未尽兴,不妨和穆少侠多喝几杯,你们年轻人酒量好,老朽委实无法再陪了,何况堡中还有许多琐碎事务,必须老朽去处理……”
逍遥公子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天大的理由也不行,格老子的,不醉不归,醉了再归!”
吴俊道:“老朽已经醉了!”
逍遥公子佛然不悦,道:“自己知道醉了,那就是没有醉,吴老夫子,你不肯赏脸喝酒,莫非怕酒里有毒药么?”
吴俊忙:“少庄主言重了,老朽怎敢!”
逍遥公子把眼一瞪道:“我这个人向来一根肠子通到底,不会转弯抹角,格老子臭话说在前面,今天谁要中途逃席,谁就是看不起我庞某人!”
吕师爷急忙打圆场:“公子何必认真呢?吴老夫子身为主客,岂有不待终席的道理,当然会陪公子喝到尽兴才罢了。”
那吴俊无可奈何,只好重又坐下。
他为了掩蔽身份。不敢以内功逼抗酒力,勉强又喝了十来杯,只觉天旋地转,终于一头栽倒桌上。
逍遥公子向吕师爷施个眼色,低声道:“试试他是真醉或是假醉?”
吕师爷试了试吴俊的脉息,点头道:“的确是真醉了。”
接着,招手唤来一名随侍壮丁,沉声吩咐道:“你送吴老夫子回东院休息,传话撤去残席,凡是流云堡的人,一律不许进入院。”
穆乘风听得吃了一惊,连忙推开杯盏,长身欲起……
逍遥公子突然伸手将他拦住,低笑道:“康贤侄,你可不能走,咱们还有好多话要谈哩!”
穆乘风骇然失声道:“你们是”
逍遥公子笑道:“你先别嚷,仔细看看咱们是谁?”
穆乘风定神看了好一会,又回头望望那吕师爷,心里忽然一阵狂喜,激动地叫道:“原来是四叔和六叔!”
逍遥公子吃吃笑道:“总算没白疼你,还记得咱们这些没出息的叔叔!”说着,抹去脸上易容药膏,敢情这位“逍遥公子”竟是飞蛇宗海东,吕师爷却是鬼脸书生杜腐。
穆乘风惊喜交集,扑翻跪倒,硬声道:“真想不到会是两位叔叔,中州一别,想煞小侄了。”
杜腐急忙探手相扶,感慨的道:“咱们寻你寻得好苦,你三姑被砍断一只左足,咱们也险些丧生在红衣火炮之下,千里迢迢,九死一生,仿佛做了一场恶梦,所以刚才在东院相遇,咱们几乎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穆乘风含泪问道:“骆伯父和三姑他们现在何处?”
杜腐道:“三姑断足残废,现已和夺命双环以及田娥等一同被护送回保定去了,你骆伯父和李七叔则因身具特征,易容较难,故而没有同来,如今都在终南山中等候消息。”
穆乘风奋然道:“四叔,咱们现在就去见他们,好吗?”
杜腐摇头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可鲁莽,等夜晚再说吧!”
穆乘风问起孟三姑断腿缘由,杜腐也询问穆乘风脱险经过,彼此互述别后遭遇,感慨万端,稀嘘不已。
尤其穆乘风得悉孟三姑为了自己,竟被丑潘安黄羽砍断一只左足,而自己却在河底甬道中反助黄羽脱身,愤慨之中,又增无限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