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道:“不劳二位动手,晚辈自愿跟随堡主前去领罪,只求放过令媛。”说着,抛了木剑,垂手而立。
宋飞鸿似乎微感意外,怔了怔,道:“你别以为这套苦肉计就能打动谁的心,老实告诉你,宋某人不吃这一套,我先废了你一身武功,再上你领受活罪。”
穆乘风道:“只要堡主答应放过令嫒,别说一身武功,便是性命晚辈也不惜。”
宋飞鸿喝道:“你当我做不出来?”
穆乘风道:“晚辈不敢,敬请堡主出手就是了。”
宋飞鸿仰面冷晒道:“好!既然你自求一死,宋某人就成全你吧!”并指点闭了莲翘的穴道,大踏步向穆乘风走来。
秦梦熊掉转长剑,将剑柄递给宋飞鸿,低声道:“堡主须防小辈使诈……”
宋飞鸿一摆手,冷笑:“谅他不敢。”说着,人已走到穆乘风面前。
穆乘风仍然垂手不动,肃容道:“堡主能否容晚辈在临死之前,为今夜之事略作申述……”
宋飞鸿截口:“不必,我若错杀了你,自愿横剑替你偿命。”
穆乘风凄然一笑,叹道:“既如此,晚辈无话可说,请堡主动手吧!”
宋飞鸿不再多说,跨上一步,竖掌如飞,对准穆乘风头顶狠狠劈了下去……
穆乘风自信万难幸免,但为了莲翘的清白,决心一死以求昭雪,免首垂手,毫不作反抗打算。
谁知宋飞鸿掌势劈落,仅在他脑门上轻拍了一下,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穆贤侄,你这条性命,就这般不值钱吗?”
穆乘风吃了一惊,猛然抬起头来,却见宋飞鸿和秦金二老都望着自己吃吃而笑,尤其那位“流云堡主”,更是笑得眉飞色舞,大有得意之色。
刹那间,他恍然顿悟,惊喜的叫道:“你是杜四叔?”
“流云堡主”耸肩笑道:“幸亏是四叔,如若真是宋飞鸿,你岂不死得冤枉?”
穆乘风松了一口气,郝然笑道:“四叔的易容术真是妙绝人衰,不仅外貌改变,连声音和神态全变了,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杜腐摇头道:“不!你说错了,天下绝没有找不出破绽的易容术,一则夜间光线阴暗,你无法仔细查看,二则因有秦金二老随行,你想不到三个人都是假扮的,三则事出意外,:你被眼前这种突然的变故所惊,神思已乱,自然不会疑心咱们是假的了。所以,易容一道,其理很深,不仅外貌的酷肖,神情的模仿,身份的配衬,更须兼顾时间和环境,万一为之,定收奇效,时下有些人,以为单凭一张人皮面具,就可以千变万化,那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穆乘风点头受教,接着问道:“但四叔如此煞费苦心,假扮流云堡主,有什么目的呢?”
杜腐微笑道:“我想趁宋飞鸿返堡之前,先跟欧阳佩如谈一谈。”
穆乘风惊声道:“四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他们是夫妻,只怕不容易瞒得过去。”
杜腐道:“夫妻同床异梦,跟陌生人没有什么两样,何况他们已经分居十多年。”
穆乘风道:“欧阳夫人武功,不在流云堡主之下,万一被她识破了,想脱身就难了。”
杜腐傲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否揭开宋飞鸿身份谜,端在今夜一幕,纵然冒点惊险,也是值得的。”
回头向两个假扮秦金二老的弟兄挥挥手接道:“时间不早,把这儿收拾一下,咱们也该走了。”
两人同声应诺,一个便去驱赶马区,一个抱起莲翘,将她安顿在一株枝叶较密的树上,穆乘风道:“她穴道未解,一个人留在林子里,不会有危险么?”
杜腐道:“不要紧,此地颇为隐蔽,我另外又留了两弟兄在林外守护,咱们早去早回,料无妨碍。”
穆乘风见杜腐也是一袭蓝色儒衫,只当他就是自己在林外瞥见的蓝衣人影,竟依言留下莲翘,跟随着杜腐出林而去。
谁知他们离去未久,橘林中却幽灵般出现一个背插长剑,肩上斜挂着油布包裹的蓝衣少年。
那少年举步轻如落叶,不带丝毫声音,一张遍布疤痕的丑脸上,冷冰冰没有任何表情,身形移动,迅捷而沉稳,眨眼间便到莲翘置身的树下。
他仰起头来,望着昏睡未醒的莲翘,足有半盏热茶之久,不言不动,就像连呼吸也全部停止了似的。
良久,良久,才见他缓缓伸出右掌,在树身上轻拍了一下,那株比海碗还要粗的树干,竟然“咔嚓”一声,应手折断。
蓝衣少年单掌一翻,托住莲翘,轻轻放在地上,弹指解开了她的穴道,自己也蹲下身子,用两道锐利的目光,炯炯逼视着莲翘。
莲翘睁开眼睛,突见面前蹲着一个奇丑无比的陌生男子,吓得失声叫起来:“你……你是谁?”
蓝衣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瞪着她,丑脸之上,一片冷漠。
莲翘想站起来,却怕碰着那张丑脸,想推他,些胆怯,不得不用手撑地,向后缩退了两三尺,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蓝衣少年丑脸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然后慢慢站立起来。
莲翘急忙挺身跃起,倒退了一大步,用手按着剑柄,胆量才略壮了些。
蓝衣少年冷冷开了口,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他说这两句话时,语气中充满了狂意,倒像是他本来应该杀死她,如今答应不杀她,已经是十分宽大了。
莲翘惊疑不已,又问道:“你究竟是谁?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蓝衣少年木然:“你最好不要问我,先让我问你几句话。”
莲翘望望他那张恐怖的丑脸,心里不禁有些畏怯,点头道:“好!就让你先问吧!”
蓝衣少年目光凝聚,缓缓问道:“你告诉我,你就是流云堡堡主宋飞鸿的女儿吗?”
莲翘道:“不错。”
蓝衣少年又道:“刚才那姓康的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跟他私自出走?要到什么地方去?”
莲翘迟疑了一下,不悦道:“这是我的私事,你管得着么?”蓝衣少年冷漠的道:“我不想管你的私事,但是这关系到你的生死,希望你老实回答。”
这番话,无意中激起莲翘的傲性,一怒之下,连怕也忘了,冷笑道:“哈!别以为你自己有多了不起,你想威胁我,我就偏偏不说,怎么样?”
那蓝衣少年毫无喜怒之色,只冷漠的说道:“我劝你还是老实回答的好。”
莲翘冷声道:“假如姑娘我不高兴回答呢?”
蓝衣少年道:“那很简单,我只有暂时将你带走,直到事情弄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杀你。”莲翘黛眉一扬,翻手拔出了双剑,娇叱道:“少吹大气,你来试试看。”
蓝衣少年眼中精芒微闪,仿佛已有怒意,但仍然屹立未动,冷冷道:“你想跟我动手么?”
莲翘道:“就算是以怎样?”
蓝衣少年摇了摇头,说道:“想不你外表看来很聪明,实际却是天下最笨的人……”
莲翘反唇相讥道:“你自己认为很了不起,其实却是个胆小鬼,你若不也动手较量,趁早快滚,吹大气,说大话,就能吓唬住谁了……”话犹未毕,一阵脚步声响,林外奔进来两名劲装大汉。
这两人都是杜腐留下守护橘林的得力弟兄,闻声赶来查看,一见莲翘穴道已解,正跟一个面貌丑恶的陌生少年仗剑对峙,不由大吃一惊,急忙拔出兵刃,双双将蓝衣少年挡住。
其中一个低声对莲翘说道:“宋姑娘不要慌,咱们是穆少侠的朋友,特来相助的。”
另一个接道:“这丑鬼是什么人?姑娘请告诉咱们,自有咱们对付他,不劳姑娘亲自动手。”
莲翘大喜道:“你们真是穆大哥的朋友么?那太好了,这家伙正在吹大气,说要把我带走,又说要杀我呢!”
两人扣了,同中一震,其中一个向同伴挥挥手,沉声道:“老九,你保护宋姑娘,让我先试试这家伙有多少斤两。”话落,猛地向前踏出一大步,左手剑诀微领眼神,右腕疾送,长剑一式“白蛇吐信”,暴点而出。
那蓝衣少年负手屹立,神态一派冷傲,对那飞刺来的长剑,连正眼也没有扫过一瞥,就像那刺来的不是锋利的剑尖,只不过一根草梗而已。
出手劲装大汉睹状暗惊,心知对方越沉着,越不易对付,剑式才使出一半,忙不迭一顿手腕,便想撤招。
谁知就在他心念甫动的刹那,突闻那蓝衣少年冷然喝道:“撒手!”
喝声中,只觉暗影一闪,剑身已被蓝衣少年探手一把握住。
那蓝衣少年用赤裸裸的手掌握住剑锋,就好像握着一截木棍,微一振腕,“锋”地一声脆响,长剑竟然被硬生生折为两段。
劲装大汉骇然倒退了三四步,一声惊呼尚未出口,蓝衣少年顺势一抖手,半截断剑已插进了他的胸口……
老九看得心胆俱裂,一面挥剑阻敌,一面急叫道:“宋姑娘,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