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的心里却产生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但碍于彼此目前所处的地位和身份,又不便表露出不快之意来,只好绯红满面,垂首不语。
没多久,小红捧着一件蓝色外衣兴冲冲奔了回来,气喘吁吁道:“穆少侠,请到阁里来换衣服!”那件外衣是用等上蜀锦裁制,内衬螺丝,招叠得整整齐齐,虽非全新,却也决不是“旧”衣。
穆乘风摇头道:“多谢姑娘厚意,但这件衣服在下不能穿。”
小红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贵会会主嫁祸害死了在下恩师,彼此仇沉似海,在下宁可肮脏褴褛,也不愿用他穿过的衣物。”
小红一怔,道:“这……这是咱们副会主一番好意……”
穆乘风道:“古人不食嗟来之食,在下岂能穿他人衣衫,叶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小红不住向他递眼色,穆乘风只作没有看见,始终不肯去换那件衣服。、叶雨婷微微一笑,道:“小红,你再去换一件吧,不拘是谁的,只拣合身的新衣,取一件来。”
小红忙又领命离去,过了片刻,果然取来一袭簇新的黑袍,可怜她来回跑了两趟,小脸蛋上已满是汗珠。
穆乘风不忍再挑剔,只得跟随小红进入水阁内间更衣,并且将头脸上的污垢,略为洗净,收拾得整洁。
趁更衣服的时候,小红低声埋怨道:“我的小爷,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挑三剔四的干什么?亏得副会主待你不错,处处依着你,趁她现在心情好,你也要识趣一些,说上几句好话,事情或者就可以解决了!”
穆乘风道:“你是要我去求她?”
小红道:“唉呀!这也算不得谁求谁,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穆乘风冷冷一笑,道:“她不过是个女人。即使求她,也未必就有多大帮助,何况……”
小红急道:“怎么没有帮助,现在会主不在谷中,划、事务,她和倪堂主各作得一半主,只要她点头,倪堂主一定不会反对的。”
穆乘风不愿多说,随口应道:“好!我知道了。”
更衣重出水阁,叶雨婷已经由胡床上站立起来,正负手徘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疑难的事。
小红连忙用手暗暗推了穆乘风一下,那意思是要他赶快上前说几句感谢的话。
穆乘风无奈,只得拱手道:“谢谢叶姑娘赐衣之德。”
叶雨婷“嗯”了一声,道:“不用客气,请坐。”
等到穆乘风坐下,叶雨婷也在一张桌案后面坐了下来,扬扬手中纸卷,又道:“这是你指控本会会主有人假冒的笔录,我已详细看过了,关于这件案子,倪总堂主也跟我谈过,我们既已答应受理,当然会详加调查,希望能查个水落石出来,现在我有几件事要问你……”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又翻开纸卷看了看,才继续接道:“你说曾在星子山附近一破庙中,目睹两位复仇会主动手较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这些话,神情一派严肃,来然官衙审案的架势,只是左右少了两班衙役,身边缺了一位师爷。
穆乘风暗觉好笑,便正色答道:“叶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呢?”
叶雨婷沉声说道:“怎么说我明知故问?”
穆乘风道:“当时叶姑娘分明在庙中,并且亲自率领四名属下,用天火霹雳袋包围那位先出现的复仇会主,事情经过,姑娘比我更清楚,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叶雨婷脸上微微变色,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当真看见我也在场?”
穆乘风道:“我自信两眼未花,也犯不着说谎话。”
叶雨婷道:“这就奇怪了,照你这么说来,不仅有人假冒复仇会主,更有人假冒我叶雨婷了?”
穆乘风吃了一惊,失声道:“怎么?我看见的那人难道不是你?”
叶雨婷摇摇头,道:“所以我要请你来,当面问问清楚,老实说,最近半个月我虽然不在总堂,也没有去过星子山,你看见的那人,一定是假扮的。”
穆乘风张口结舌,惊讶莫名的说道:“两个复仇会主,已经够奇怪了,居然又出现两个副会主,这……简直叫人越来越糊涂了。”
忽然心中一动,又道:“如果那人是假冒的,她的属下怎么会持有天火霹雳袋呢?这东西除了已故的火神章奋,只有复仇会才知道制法。”
叶雨婷摇头道:“天火霹雳袋并非不传之秘,据我知道,火神章奋的妻子,尚在人世,她也熟悉配制之法。”。
穆乘风脱口道:“可是她已经……”突然想起田娥被杜腐偷天换日救出的秘密不能泄漏,话到一半,连忙住了口。
叶雨婷问道:“她已经怎么样?为何不说下去了?”
穆乘风暗忖:“洱海双娇对田娥施行“搜魂大法”的时候,叶雨婷分明也在房中,为什么现在地显得毫不知情的样子,难道我在星子山破庙见到的是真的叶雨婷,眼前这个倒是假的不成?”
心里有了这种奇想,不由凝目端详,仔细辩认,一时竟忘了回答她的问话。
叶雨婷初未发觉,接连问了几声不闻回应,才看见穆乘风正目不转瞬的望着自己,当下脸色一沉,道:“穆少侠,你在想什么?”
穆乘风忙道:“在下以为那火神章奋的妻子仍在人世,她也不可能再将配制天火霹雳袋的方法传搠人。”
叶雨婷道:“怎见得?”
穆乘风道:“姑娘请想,一个被搜魂大法所制的人,神智具已丧失,哪儿还记得那种复杂的配制秘方呢。”
叶雨婷嫣然笑道:“啊!你也知道搜魂大法的厉害?”
穆乘风道:“自从鬼武士在洛阳出现之后,江湖中谁不知道搜魂大法的惨酷和可怕。”
叶雨婷得意的说道:“搜魂大法和天火霹雳袋,不过是复仇会的牛刀小试而已,有一天,咱们还要让武林同道见识更新奇的手段,所以……”
她话声微顿,一双妙目向穆乘风流转一匝,然后接道:“我想奉劝穆少侠一句话!识时务者,方为俊杰。综观武林大势已经没有堪与本会抗衡的人,希望穆少侠能够体会我一番诚意。”
穆乘风淡淡一笑,道:“姑娘的意思我很明白,但人各有志,有些人是宁死不屈,很难用威迫利诱降服得了的。”
叶雨婷仰面大笑,点头道:“你的话也有道理:咱们现在不必争论这个,到那时候,你就相信我并非虚词恫吓了”转头向小桃和小红说道:“你们送穆少侠回去,传话负责看守石牢的刘香主,要他多多照顾优待,不便穆少侠受到委屈。”
小红呐呐道:“副会主是说……仍要穆少侠回到石牢里去。”
叶雨婷道:“他来是囚犯身份,这有什么不妥当吗?”
小红忙道:“没有,没有……婢子只是问一问……”
可怜她话没说完,眼泪已险些夺眶而出,急忙低下头去。
叶雨婷似乎并未看见,又向穆乘风颔首一笑,道:“咱们今天就谈到这里为止,希望穆少侠回去以后,多想想刚才我那番忠告。”
穆乘风道:“不必想了,在下头可断,志不可夺。”
说罢振衣而起,一拱手,大步走出了水阁。
小桃和小红随后紧跟了出来,两人都默默没有开口,小桃脸上一片凝重,小红却低俯螓首,满脸泪痕。
穆乘风反倒觉得有此过意不去,苦笑说道:“都怪我不会说话,辜负了姑娘的期望。”
小红含泪摇头道:“我真不懂你是什么想法,宁可回牢中去受罪,也不肯在口头上退让一分,唉……”
穆乘风苦笑:“纵然不回石牢,没有解药,在谷中还不是跟囚犯一样吗?同样都是形同囚犯,倒不如牢中反较清静。”
这话绝非自我解嘲,而是他的由衷之言,因为回到石牢,还有机会探查后牢那神秘难友的身份,在没有机会取得解药之前,能多探听到一些复仇会的秘密,总是好的。
果然,机会来了。
掌管石牢的刘香主,名叫“滚堂刀”刘言旺。
此人出身祁连派,贪财好色,生性残暴,所以,又有个外号叫做“刘阎王”。
刘阎王乃是卑鄙势利的小人,听说副会主传话善待穆乘风,立即吩咐手下武士,将穆乘风改囚后牢“特别房”。原来石牢中共有三种不同的牢房,一种叫“统间”,用来囚禁大批不重要的囚犯,一种叫“普通房”,也就是穆乘风以前住的单人囚室,另外一种名叫“特别房”,则专为囚禁重要特殊人犯之用。
“普通房”位于前牢,房中除了一堆霉烂的稻草,别无任何陈设,“特别房”却有一床一几,床上铺着干燥的稻草,还:有一张草席,茶几上更有一个小木盆,可以盛水饮用或作盥洗用具。一
穆乘风被囚的“特别房”,靠近后牢那道铁栅,也就是五间“特别房”的第一间,当刘阎王领他进入牢房的时候,他曾经迅速地扫了其余四间牢房一眼,发出最里面一间,坐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