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为难的道:“这……岂不耽误了时机么?”
董明蒿道:“不妨,趁群蛇开道之际,大家就在这里休息一会也好。”说着,竟盘膝坐了下来。
郭竟等人却不敢坐,大伙儿背对着背,圈成一个小圈子,让小红站在中间,静待蛇群移动。
董明蒿从袖中取出一管竹笛,阖目跌坐,缕笛音叶叶而起。
那笛音并不高吭,但蛇群一闻笛音,立即加快了速度,迎着疾奔而至的兽群窜去。
蛇兽双方蓦然相遇旷野间顿时响起一片嘶吼,那些怒狮:狼虎虽然来势汹汹,突然遇见大批蛇群,刹时都惊恐起来,前面的收势不及,不是被毒蛇咬伤了蹄爪,便是被巨蟒缠住了腰腹,怒吼跳跃,满地翻滚,后面的仍在蜂拥争逐,不知闪避,竟然自相践踏,乱成一片。
紧随在后的“兽奴”们,连叱喝着挥鞭制止,已无法使惊乱的兽群安静下来。
兽爪践踏着蛇身,蛇群纠缠着猛兽,只见血肉横飞,尘土弥漫,一场残酷而罕见的蛇兽血战,直看得众人心惊肉跳,魂飞胆裂。
只有姚景福瞪着一双眼睛,兀自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一声轻叹道:“可惜奶奶不在了,这时如再加上百禽大阵相助,何愁不把那些野兽赶尽杀绝。”
董明蒿突然张目道:“哼!没有百禽大阵相助,你以为蛇群就斗不过那些野兽么?”
说罢,又引笛就唇,笛音忽地一变,节奏顿时加速,竟调也猛然提高,改为一片杀代之声。
蛇群受笛音鼓舞催促,越发争先恐后,勇往直前,一部分行动矫捷的奇毒小蛇,甚至破空飞窜,猛扑不已。
片刻之后,兽群已死伤累累,渐有不支之势,源源不断的蛇群,仍然继续由荒草林间汇集增援,前锋尽是毒蛇,强行楔人兽阵,将兽群分隔成两半。
董明蒿一乒而起,沉声道:“是时候了,大家快走,老夫替你们压阵。”
小红睁开眼睛,一见那遍地断蛇和兽尸,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哭丧着脸道:“这可怎么呢?”
杜腐道:“不走不行了,穆贤侄可和这位小红姑娘居中,由愚叔断后。”
穆乘风道:“可是,这副拖架和汪凯文交给谁?”皆因杜腐手中正抱着月眉,实在无法再兼顾汪凯文。
蛇神董明蒿接口道:“交给我了,你们休再耽误,以免复仇会援手赶到,又增麻烦。”
郭竟横刀护胸,叫了声:“走!”当先迈步,循着蛇群所冲破的缺口向前奔去。
穆乘风也不怠慢,一只手扶着姚景福,另一只手挽着小红,紧随而行。
小红芳心卟卟,俏目半睁半闭,整个娇躯几乎全偎在穆乘风身上,一路踉跄前奔,脚下踏着血肉模糊的断蛇死兽,两腿颤抖,就像踏在软绵绵的云端里。
一行人突出重围,落荒而奔,旷野间兽吼人叱,触目惊心血战,仍在继续进行未已……
一口气奔了十余里,众人都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听得兽群吼声渐远,这才在一处僻静而干涸了的山涧中停了下来。
郭竟检点人数,不见蛇神董明蒿跟来,便道:“董老前辈独自断后,必然遇到了阻碍,此地倒颇隐蔽,大家且休息一会,等等他。”
其实,不待他吩咐,大伙儿早已各寻可供倚靠之处坐下,但因此地仍在大巴山范围内,不敢松驰了戒备,所以并未将负伤的人放下来。
约莫顿炊时光,谁也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山涧中除了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听不见旁的音响,直到喘息略定,杜腐才忧心忡忡的问道:“奇怪,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经他这一提起,众人才注意到日影业已偏西,而蛇神董明蒿依然不见踪影。
穆乘风道:“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回去看看?”
郭竟摇头道:“如果他都脱不了身,咱们去了也毫无帮助,不如就在这里多等些时候,或许他另有缘故耽搁,稍待就会赶来了。”
穆乘风又道:“这山涧隐密不易发现,应该有个人在外面守望,一则可以防备复仇会追来,二则,不致与董老前辈彼此错过。”
郭竟道:“这倒是很要紧的事,你们且在下面休息,待我上去守望。”
小红抢着站起身子,说道:“小婢对附近地势较熟,还是由婢子去吧。”
杜腐道:“既如此,姑娘要多多谨慎,倘若发现敌踪务必尽快通知咱们。”
小红点头答应,解下宋莲翘交给穆乘风,闪身上崖而去。
穆乘风将莲翘和月肩并排放在一块大石上,低头凝视良久,不觉黯然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说道:“唉!都是我害了你们……”
杜腐道:“你也不必如此自责,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要怎样使她们恢复神志。”
郭竟道:“叶雨婷的搜魂大法是由洱海双妖处偷学来的,上次洛阳事变,那朱雀和朱燕两个妖女,都被咱们趁乱擒获解往保定去了,只消将月肩她们送回保定,或许可以设法解除搜魂大法的禁制。”
穆乘风摇头道:“那没有用,洱海双妖只会施放法,不识解,法,记得三姑曾经说过,天下唯一能解。搜魂大法和绝情蛊的人,只有苗疆的鬼叟朱逸。”
郭竟道:“那鬼叟朱逸,还在人世吗?”
穆乘风道:“这就不知道了,但为了解救她们,小侄只有往苗疆试试运气。”
郭竟眉峰一皱,道:“你真力未复,怎能千里迢迢去苗疆涉险?”
穆乘风道:“董老前辈在复仇谷中,曾替小侄索得一粒药丸,只不知是不是真正的解药。”
杜腐急忙接口说道:“取出给我看看。”
穆乘风取出那粒黄色药丸,递给杜腐,杜腐立即将怀中十几个药瓶全掏了出来,互相比较辨认,看了许久,仍难得结论。郭竟忍不住问道:“如何?”
杜腐道:“依颜色辨别,应该是解药:不过,汪凯文一向奸诈,也可能故意将毒药弄成黄色,这就不敢保证了,但无论是不是真正的解药,小弟倒有个办法,不妨试一试。”
郭竟忙道:“药物岂可随便服用,没有绝对把握,还是等董老前辈将汪凯文带来之后,查问明白了再吃也不迟。”
杜腐笑道:“小弟的方法,虽不定绝对有效,对穆贤倒却并无危险。”
郭竟连连摇头道:“没有危险也不能胡乱试验,谨慎一些,总比冒险好。”
杜腐见他坚持不允,也就一笑作罢,未再争辩。
不久,天色渐渐阴暗下来,蛇蛇董明嵩依旧未见赶到,郭竟放心不下,亲自上崖守望,直到天已黑尽了,仍然毫无人踪,这时候,山涧中众人已经疲累不堪,只得将伤者解下,准备在涧中过夜了。
杜腐叮嘱道:“大家尽量放松心情休息半夜,到丑时正刻,无论董老前辈来与不来,咱们都不能再等了,守望之责由咱们四个清醒的人轮流,每人一个时辰,按时轮换,丑正一到,立即动身。”他所指的四个清醒者,自然是他自己、郭竟、穆乘风和小红等没有受伤的人。
不料姚景福却奋然道:“你们休息吧,由我开始。”
郭竟道:“你的内伤尚未痊愈,只宜休养,不必担任守望的事了。”
姚景福道:“一点小伤,早就不碍事啦,我有两头灵雕协助,又有毒蜂护身,足可担任守望的责任。”不顾杜腐反对,径自携带了一份干粮,上崖而去。
郭竟想想不放心,匆匆吃了些干粮,说道:“我去陪他。”也随后离去。
山涧内六个人,月眉和莲翘穴道受制,昏迷不醒,宗海东伤势极重,也沉沉入睡了,杜腐和小红都有一身武功,可以静坐调息,只有穆乘风内力难聚,真气阻塞,既疲倦,又虚弱,必须躺卧下来,真正酣睡一场,能者恢复体力。但是,他虽然十分疲倦,躺在那干涸的山涧石块上,却辗转反侧,久久无法人梦,一气之下,索性轻轻坐起来,不想再睡了。
谁知杜腐也没有人定调息,正凝目望着他微微而笑,好像早已料到他会睡不着似的。穆乘风赦然道:“真奇怪,越是疲倦想睡越是睡不着,躺着反而难受。”
杜腐点点头道:“是的,一个人如果心里有事,再多疲倦也是睡不着的。”
穆乘风笑了笑,道:“看来四叔早已猜出小侄的心事了。”
杜腐道:“这还用猜吗?咱们心想着同样一件事,你无法入睡,我又何尝睡着了?”
穆乘风腼腆的道:“既然如此,小侄就直说了,日间四叔曾说到,有方法试出解药的真假,并且没有危险,但不知是什么方法?四叔愿意告诉我吗?”
杜腐笑道:“其实,方法十分简单,你骆伯父为了谨慎,不让你冒险,那是他的一番好意,但一个人活在世上,多多少少总得冒些危险,过分谨慎,往往会错过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