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要动手,却听见鬼叟朱逸冷喝道:“不必再比了,你们都把刀放下来。”
穆乘风放下苗刀,兀自气愤地道:“这位朋友诡辞狡辩,令人可知,究竟谁胜谁负?请教主秉公一断。”
鬼叟朱逸阴侧侧笑道:“这没有什么可笑的,若依老夫评断,自然是你这位庞少庄主输了。”
穆乘风愕然诧声问道:“怎么竟是晚辈输了?”
鬼叟朱逸脸色一沉,道:“不错,你假冒太平山庄少庄主,居然敢混到老夫万寿宫来行骗,安得不输!”
这句话,真使穆乘风大大吃了一惊,但犹强自镇静,大声抗辩道:“晚辈确是庞文彬,教主怎说晚辈是假冒的?”
鬼叟朱逸嘿嘿冷笑,用手一指那青衣文士道:“你可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
鬼叟朱逸道:“他就是真正的逍遥公子庞文彬。”穆乘风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儿当场昏了,匆匆扫了那青衣文士一眼,反问道:“教主怎知他不是冒名的呢?”
鬼叟朱逸嘿嘿笑道:“老夫与川西太平山庄庞老庄主,乃是莫逆之交,文彬侄儿更是从小亲眼看着他长大,你若假冒别人,或许能骗过老夫,偏巧你这笨贼,竟会假冒太平山庄的人,哈!哈哈……”
穆乘风心知行藏业已败露,目光一转,便想夺路逃走……
鬼叟朱逸沉声道:“小辈,你最好安分些,休说老夫这万寿宫地处孤岛,无路可逃,便是在闹市通道,若让你逃出宫门一步,老夫就在苗疆白活了这几十年了。”
这话倒的确不是吹牛,单看那“八侍”和“金色武士”,以及一队队弓上弦、刀出鞘的膘悍苗人,加上八支威力无比的“铁沙抬枪”,别说血肉之躯,便是飞鸟也痛不出去。穆乘风见脱身无望,反而镇定下来,目注那真正的逍遥公子庞文彬笑道:“难怪庞兄一再启畔,要与我比试高低,敢情是怕我玷辱的庞兄的名号?”
庞文彬冷哼道:“正是,你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假冒庞某人身份,究竟有什么企图?”
穆乘风笑道:“正因为你我未曾谋面,在下无意中借用了庞兄名号,初不过欲藉重太平山庄雄霸西南的盛名,便于向朱老前辈求药而已,其实并无恶意。”
庞文彬道:“求药就医,本是光明正大的事,何须如此鬼祟。”
穆乘风道:“此事说来话长,而且牵连甚大,逼得在下不得不乔装隐藏,一旦泄透了此行秘密,不仅徒增阻扰,更会影响到另外两个人的生命安全……”
庞文彬道:“哪两个人?”
穆乘风说道:“就是教主膝下,两位公主。”
这话一出,鬼叟朱逸神情顿变,飞快地欺身而上,一把扣住穆乘风的手腕,厉声喝道:“小辈,你是说老夫的两个女儿,朱燕和朱雀?”
穆乘风道:“正是。”
鬼叟朱逸眉须一阵拂动,凝目道:“她们怎么样了?快说!”
穆乘风毫不动容,缓缓说道:“其间经过,非一言可尽,教主能否赐一座位,让晚辈坐下来慢慢陈述。”
鬼叟朱逸道:“好!老夫就给你座位,你若有一字不实,老夫定必将你寸碟处死。”
回头一招手,道:“来呀!看座。”
侍应苗女立即又将三只锦凳搬了过来,鬼叟并指疾落,先点了穆乘风的四肢穴道,然后松手居中坐下,穆乘风和庞文彬仍然分在左右。
穆乘风心里暗想,鬼叟虽与两个鬼女断绝了父女名份,骨肉之情仍在,如果知道女儿女婿都入了复仇会,说不定会把我当作敌人,求医之事,必然无望了,看来言词上还得格外谨慎些才行。
但他生性不惯说谎,心有顾虑,更感为难,沉吟了许久,仍不知该如何措辞。
鬼叟朱逸连连催促道:“你怎么不说话?”
穆乘风心念一动,连忙答道:“晚辈对两位公主的遭遇,仅属耳闻,并未目睹,只知两位公主被一个姓游的骗往中原,所受甚惨,如今已由高人相救,脱离苦海,匿住在北京附近一处极安全的地方。”
鬼叟朱逸正在凝神倾听,不想穆乘风只筒简单单说到这里便住了口,顿时怒道:“就这样简单么?”
穆乘风道:“传闻就只这样,教主若欲知道详细情形,请给晚辈少许时间,当有回报。”
鬼叟朱逸道:“为什么?”
穆乘风道:“晚辈有一位同来的朋友,曾经目睹两位公主获救的详细经过,但他由贵教习天豹子李昆伴送,迄今尚未抵达,晚辈须去寻了他来,始知详情。”
知客峒主哈都拉接口道:“你说的可是那位姓黄的统领?”
穆乘风道:“不错,正是他。”
哈都拉立即快步趋至鬼叟朱逸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鬼叟点点头道:“好!把他抬进来。”
哈都拉举掌连击三下,大殿角落一处矮门缓缓启开,走出一群人来。
最前面一个,正是飞天豹子李昆,后面跟着两名粗壮苗人,合抬着一个木架。
木架上,直挺挺躺着杜腐。
穆乘风看得一惊,若不是四肢穴道受制,几乎从锦凳上跳起来。
其实,久候杜腐未至,他已经猜想到可能会有意外,但却没有想到杜腐会落得这般光景,以杜腐的机智尚且如此,小红和莲翘的遭遇岂非不堪设想了么?
两名苗女将木架抬到鬼叟朱逸座前,轻轻放了下来,穆乘风趁那飞天豹子李昆向鬼叟耳语陈报的时候,急忙伸长脖子张望,但看在眼里,只有惊在心头,只见杜腐双目紧闭,脸如淡金,虽然还有呼吸,却已经微弱得涉不可辨,那样子,正应了一句俗话比死人只多了一口气。
鬼叟朱逸指着木架问道:“你说的姓黄的,就是此人么?”
穆乘风答道:“是的。”
鬼叟朱逸道:“他怎么会目睹当时经过?”
穆乘风道:“不瞒教主说,两位公主便是这位杜老前辈亲自救出来的。”
鬼叟轻“哦”了一声,回头对飞天豹子李昆吩咐道:“弄醒他来。”
李昆躬身应诺,随即由怀中取出一只药瓶和一支吹管,用吹管沾了些白色粉末,分别吹入杜腐的两边鼻孔中。
不到片刻功夫,杜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腹剧烈起伏,喉中“呼呼”作声,脸色由淡金渐渐转变成苍白,又由苍白转为浅红、深红……最后竟变成血红色,四肢抽搐,就像整个都快要爆炸开来似的。
穆乘风屏息瞠目而视,却见他鼻孔中,正有一条细小的金色小虫,缓缓爬出。
那小虫长不盈寸,似蚕非蚕,像蜈蚣又不是蜈蚣,蠕蠕而动,令人见一不禁毛发惊然。
飞天豹子李昆伸出左掌,让那小虫爬到自己掌心上,然后再将右手中指咬破,滴了两滴鲜血在左掌之上。那小虫闻到血。腥气味,立刻舔食起来,并把两滴鲜血吃干,便卷成一团,动也不动了。
李昆用一截细竹筒,盛了小虫,仔细地放入袖中。这时候,杜腐的脸色已经由红围淡,呼吸也转趋正常。
又过了盏花时间,四处游顾了一匝,目光中充满一迷惘之色,却没有开口。
穆乘风急忙又道:“四叔,你觉得怎样?什么地方不舒服?”
杜腐微微摆了摆头,嘴唇蠕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穆乘风见此情形,心内大急,忙问飞天豹子李昆道:“李老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不能说话了呢?”
李昆也惑然不解地道:“咦!这倒真是有点奇怪,益虫已经取出来了,他怎的还是这般模样?”
鬼叟朱逸沉声问道:“你是否对他另外施了什么手脚?”
李昆慌忙垂首答道:“属下只用金蚕,将他们制住擒下,并未使用其他手段。”
鬼叟朱逸不悦道:“既然如此,蛊母离体他就该清醒才对,怎会这般光景?”
李昆呐呐道:“这个……属下也不明白……或许他体质有异,一时不能恢复过来,等一会就会好的……”
鬼叟朱逸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起,亲自走到杜腐面前,伸手搭上他的腕脉穴,过了片刻,双眉也紧锁起来。
穆乘风焦急地问道:“教主,他怎么样了?”
鬼叟默默不语,好半晌,才哺哺说道:“奇怪!奇怪!”话声未毕,蓦地一掌劈落,拍在杜腐肚子上。
杜腐负痛,双手不期然急急掩住肚皮,张口翻目,直痛得眼眶里泪水乱转,却仍发不出一点声音。
鬼叟朱逸斜倪穆乘风,问道:“这人是个哑巴?”
穆乘风忙道:“不!他决不是哑巴,以前一直都很正常的。”
鬼叟朱逸讶然道:“那就奇怪了,他脉息正常,体内毫无受伤的症状,怎么突然不能说话了?”
这话似在问人,又似在自问,但无论别人或是他自己,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候,突见一句魁梧苗人大步奔了进来,递给哈都峒主一个管筒模样的东西,哈都峒主只接过匆匆看了一眼,立即转呈鬼叟朱逸,同时,凑近鬼叟耳边,低声密语了几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