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乘风喝道:“你一定要分出生死伤亡才肯罢休?”
“杀”一声凄厉慑人的大吼,便是许煊的回答,人和剑,化作阵灼热的狂风,猛向穆乘风立身处卷到。刹时间,双剑交鸣,火星四散,狂乱的漩涡中,一团黑忽忽的东西凌空飞出,落在叶雨婷脚边。
叶雨婷低头一看,顿时吓得失声尖叫起来那是一只血琳淋的断手,尤自紧紧握着半截残剑。场中,穆乘风和许煊犹在互相对峙凝视,两人的手臂都虚软的下垂着,乍看之下,竟分辨不出是谁的手臂被砍断了。众人心里都像突然加上一道钢箍,紧紧地抽动得喘不过气来,无数道目光都在两人虚垂的袖扫上炯炯搜视着,突然,许煊右臂一抬,一道血水激喷而出,喷了穆乘风满脸身,穆乘风竟木然不动,也没有举手拭擦。许煊嘴唇牵动,吃吃笑道:“穆乘风你变成血人了!哈!你服了么?”余音东落,蓬的一声跌倒地下。
那布衣蒙面女子举手掩面,饮泣出声,南噎道:“可怜!这孩子……”
穆乘风仰面舒了一口气,跨近一步,由肘后掉过长剑剑柄,替许煊战闭了右肩穴道。
“穆乘风!穆乘风!”“康大哥!康大哥!”四周忽然爆起一片沸扬人声,几条人影一拥来到穆乘风身边,却是郭竟、宗海东和姚景福,宗海东手中还抱着昏迷未醒的复仇会主,穆乘风抬起头来,才发觉四面全是黑压压的人群,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三座彩棚中正邪双方高手,都已经离开彩棚,移到密林旁这生空地上来了,彼此之间壁垒虽仍分明,神情的震撼和专注却无二致,几百双眼睛,全都集中在穆乘风身上其中有的惊骇,有的钦佩,有的欣喜,有的忌恨……内心感受,自是各有不同滋味。
内中最高兴的,自然是郭竟等三个人。
他们倒并非为了穆乘风打败了坤剑许煊,而国因为缍看见他还平安无恙地活着。三人都有满肚子的话想跟穆乘风说,也有满肚子的关切和疑问,恨不得尽情问个畅快,但却被穆乘风轻轻的摇手,全都挡了回去。只见他用手指着地上的方涛和坤剑许煊说道:“伯父和六叔,请替小倒守住这两个人,效先兄弟,千万小心保护这位复仇会主,他们都是关系重大的证人。”
郭竟点点头,却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师父的事,可有线索了吗?”
穆乘风抬目望望叶雨婷,凝容道:“伯父请宽心,不久就会分明了。”
匆匆说了这几句话,一条魁梧的人影已大步走过来,高举双手,朗声说道:“天下英雄在此,请听在下一言。”发话的正是武林各大门派公推的盟主宋飞鸿。
群雄纷纷针目光移注在宋飞鸿身上,全场肃然无声,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宋飞鸿面含微笑,向穆乘风拱了拱手,接道:“在下以正道武林盟主的身份,首先要对这位少年英雄穆乘风老弟,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和谢忱……”
穆乘风嘴唇甫张,正要接口,宋飞鸿又自顾抢着接下去说道:“……大家都知道,这痊康老弟,就是风铃魔剑沈破浪的唯一嫡传弟子,自从当年承天坪事变发生以后,紧接着关洛一带掀起腥风血雨,那时候,康老弟初入江湖,适逢其会,以致受尽了委屈,蒙受到难以辩白的嫌疑,甚至连在下也对他有很深的误解,但康老弟默默忍受,不作争辩,如今事实证明当初全是冤枉和误会,这一点,宋某人原代表四门五派和三庄二岛同道,向康老弟致最大歉意。”
这番话,只听群雄人人低头,个个含愧,大家心里都有同感,当初只说是穆乘风替师报仇,化名逞凶,现在才知道复仇会主的确另有其人,适才又曾单人只剑,连败各大门派掌门,如果没有穆乘风和他的朋友相助,正道武林势将落得灰头土脸,一败涂地了。
但穆乘风却并未被这番赞誉之词所动,脸上神情木然,毫无喜怒之色。宋飞鸿继续又道:“康老弟不仅能忍世人所不能忍的屈辱,更具有世人难及的胸襟,他明辨是非,不念旧恶,不以私怨惠而昧大义,复仇会主虽然是他的授艺之师,但他仍秉大义灭亲的宗旨,毅然将其擒下,这等胸襟气节,如非大智大勇的绝世英雄,岂能轻易做到,所以,宋某人除了敬佩之外,更要代表天下英雄,向康老弟致最大的谢意。”群雄听到这里,许多人情不由己,都纷纷鼓起掌来。
穆乘风淡然一笑,徐徐问道:“宋堡主,请问你的话说完了没有?”
“没有!”宋飞鸿似乎越说越兴奋,高举着双手又道:“各位同道,目下复仇会罪魁非死即俘,事实上已经土崩瓦解,这都是康老弟的功劳,宋某人欣慰之余,特向诸位报告一件喜讯。”
纷纷道:“愿闻其详。”
宋飞鸿满面笑容道:“诸位或许已经知道了,康少侠与小女湘琴,相识于患难之中,订盟于谤集之际,并曾亲赴终南,向拙荆当面求婚,宋某人愿在此郑重宣布宣布,只等此间事了,便是康少侠与小女湘琴的吉期,今日在场旅伴英雄都是证婚之人,到时候,诸位万勿推辞,都请到敝堡喝一杯喜酒。”话说完,群雄中登时爆起片欢呼。甚至有人打趣说:“易兄未免太自私,如此佳婿,急忙据为已有,竟不给咱们半点机会。”
但欢笑声中,穆乘风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怒容……
宋飞鸿一面抱拳四揖,一面笑道:“儿女婚配,乃是私事,解决了复仇会,再叙私情。”
群雄振臂大呼道:“说的是,妖魔未除,何以为家,易兄不愧是同道中盟主,咱们先解决了罪魁祸首沈破浪,再向易兄贺喜。”
场中一呼,叩下响应,连火焰岛主罗一尘在内,都一致捐充了么嫌,纷纷撤出兵刃。
宋飞鸿身为盟主,更是当仁不让,正色对姚景福招手道:“小兄弟,请将复仇会主沈破浪交给在下,由天下英雄公议处置。”
姚景福抱着复仇会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听见一声娇喝道:“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复仇会的副会主叶雨婷。
宋飞鸿叱道:“你这助纣为虐的妖女,少不得要受到应得的惩处,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的呢!”
叶雨婷只作没有听见,大声对群雄说道:“诸位都是武林宗师,叶雨婷却只是尘世中一个平凡的弱女子,但诸位请勿误会,我虽然是个女人,并无向诸位乞怜求生的意思,坦白的说,复仇会纵已精英尽丧,在场还有数百位愿拼生死的兄弟,谷外更有百余名尚未现身的鬼武士,若说动手,至少有一场血战,诸位即使能胜,少不了仍须付出惨重代价。”
群雄尽皆默然,大家也相信叶雨婷绝非危言耸听,但却不知道叶雨婷还保留了最要紧的布置,没有说出口来,那就是众人所站的地下,埋着足以将众人炸成飞灰的炸药。
叶雨婷目光缓缓扫视,面色凝若寒冰,接着又道:“不错,我也承认复仇会已经失败了,既已失败,当然只有任凭宰割,但是,我要请问诸位一件事,诸位是想杀尽复仇会的人呢?还是只问祸首,不问随从?”
宋飞鸿笑道:“我等本上天好生之德,只要真正能悔过向善的,自当网开一面,但像你和沈破浪这种罪魁,却不能轻易饶恕。”
叶雨婷忽然笑了起来,道:“这句话,真是诸位的公意吗?”
宋飞鸿佛然喝道:“宋某人身为盟主,所说的话,自然代表公意。”
叶雨婷点头道:“很好,那么我再请问一句话,诸位所指的罪魁祸首,除我之外,究竟是指复仇会主?还是指风铃魔剑沈破浪?”
群雄闻言,齐都一怔。宋飞鸿接口道:“复仇会主就是风铃魔剑沈破浪,这是天下尽知的事,有什么可问的。”
叶雨婷不慌不忙道:“宋堡主何必装糊涂?你心里明明知道,复仇会主并不是风铃魔剑沈破浪。”
宋飞鸿怒叱道:“胡说!你怎么会知道?”
叶雨婷大声道:“因为沈破浪早已在九峰山承天坪饮毒而死,这件事,宋堡主应该比谁都知道得清楚些。”
宋飞鸿呵呵大笑道:“关于沈破浪生死之谜,宋某人不愿和你争辩,人就在眼前,大家都看得见,总之一句话,无论他是沈破浪也罢,是复仇会主也罢,血债罪责,都在他身上。”
叶雨婷徐徐说道:“如果他既不是复仇会主,又不是风铃魔剑沈破浪,那又该怎么说?”
在场群雄都听得心头一震,不约而同齐将目光投在“复仇会主”身上。穆乘风却炯炯注视着宋飞鸿,双手握紧拳头,紧闭嘴唇,浑身都簌簌在颤抖。
宋飞鸿冷笑道:“哼!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咱们眼又不瞎,谁不认识他就是剑魔沈破浪。”他口里说着,目光又连向四周扫动了数次,两眼中寒光熠熠,充满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