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佩如点点头道:“是的,二十年来,我自知太冷落了你,但人的感情发自内心,这是丝毫也勉强不来的。当初你既已知道,就不该用诈术骗我允婚,结婚之后,他已经失意归隐了,你就更不该再起毒念,定要将他害死……”
宋飞鸿冷笑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安,现在总算去了眼中钉、肉中刺。可笑你们纵然明白,已经太晚了。”
欧阳佩如佛然作色道:“飞鸿,你一番基业得来不易,事到如今,竟没有一点悔过之意么?”
宋飞鸿大笑道:“大丈夫毗涯必报,何悔之有?复仇会若没有姓叶的贱人,武林霸主早巳是易某囊中之物了,如今虽然事败,凭易某人一身艺业和匣中神剑,量你们也拦我不住。”话落,长剑一抖,身形已破空飞起,朝山口方向掠去。
群雄齐声暴喝,纷纷出手截击,无奈宋飞鸿武功已臻上乘,手中又是削铁如泥的千古神兵,几个照面,势如滚汤泼雪,竟被他荡开一个缺口,直向山外冲去。
刚转过彩棚,突然迎面出现一条人影,恰好截住他的去路,大喝道:“恶贼,替我惨死的娘偿命来。”
那人手里提着一个黑忽忽的革囊,话一出口,举起革囊就向宋飞鸿掷了过去。
龙姑望见不禁大惊失色,急叫道:“孩子,使不得,全是你的父亲……”
然而,这话已经说得太迟了!
革囊迎面飞到,宋飞鸿也认出那是威力无比的“天火霹雳袋”,忙不迭一侧身,向横里闪开了尺许,连人带剑滚倒地上。
“轰”然一声大震,尘土飞扬,烟石弥漫!
尾随追赶的各派掌门人,慌忙伏地躲避。
等到尘土落定,群雄纷纷站起身来,铁箱旁边却失去了叶雨婷的乾剑许羡的人影。
穆乘风吃惊道:“那妖女必定是去引发炸药了,大家赶快散开,远离这三座彩棚……”
最后一个“棚”字才出口,“轰”的又是一声巨响,的风袭面,山撼地摇,许多人立脚不稳,都被震倒在地上。
但是,这声爆炸之后,三座彩棚仍然完好如故,而炸药枢纽所在的那棵大树,却连根拔起,坠落在复仇谷那座载人石室上,将石室压得粉碎。
穆乘风早着石烟飞尘,急急奔了过去……
只见叶雨婷浑身血污,披头散发仰卧在树坑旁,右手握着火摺子,左手紧紧捏着半截扯断了的火药引线,肚腹间肚肠狼藉,被炸开一个大洞!
他虽然已经咽了气,两眼却瞪瞪地怒视着苍穹,似对上天给予她一生痛苦的遭遇,兀自怀着浓重的恨意。
距她身体六尺远,躺着两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一个是乾剑许羡,另一个则是逍遥公子庞文彬。
两人正互相揪扯在一起,庞文彬的刀尖插在许羡胁下,许羡的剑锋也深陷在庞文彬胸口。
穆乘风急忙替两人闭住穴道,将他们拆解开来,分别裹伤止血……
庞文彬喘息了片刻,凄然一笑,长叹道:“蛇神董明嵩那老家伙,相法倒真灵验,他说我眉带凶煞,印堂发黑,一定会遭横死。果然被他料中了……”语声渐弱,说到后面几个字,凄凉的笑容虽然仍挂在嘴角,颈项一歪,已吐下最后一口气。
穆乘风放下尸体,抹泪起身,回顾身后只有郭竟、蔡旭坤和姚景福三数人,其余群雄都围在山口,也就是黄无父用天火霹雳袋截击宋飞鸿的地方,甚至太平山庄庄主庞天化也只顾随众逐奔,并没有发觉自己唯的爱子,业已殉难身死。他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此人争名逐利之心何其太重?骨肉眷顾之情何其太薄?”
郭竟接口道:“贤侄,你师门沉冤已获昭雪,效先的生父被搜魂大法所制,不宜面设法解救,而且,你黄四叔和月眉、湘琴他们都还留在苗疆,大仇虽报,私情也该作个了断才对。”
穆乘风点点头道:“是的,待安葬了师父他老人家的遗体,咱们还得再去一次苗疆……”
这时,一缕阳光,透过峰顶,投射在那空荡荡的铁箱上,箱侧冰屑渐渐溶化,只留下一滩水渍。
南京,古称金陵,又叫石头城。龙蟠虎踞,六朝繁华。
清凉山是南京西区的着名胜地,东山麓有一座善庆寺,寺内的扫叶楼,为文人品茗谈诗的好地方,登楼远眺,好像许多浮雕的假面具,南京人称这一带叫做鬼脸城。
鬼脸城是个丛草杂生,荒凉不堪的地方,游人们也很少到这里来寻幽探胜。
这是初更时分,一弯新月,像银钩般斜挂天空!
三月初头,东风料峭,吹到身上犹带寒意,鬼脸城黑黝黝的城脚下,不知是什么人搬几方平整的大石,拼在一起,倒也有些像一张长方形的桌子。
在这张拼成的石桌东,南,西三面,每一面都有四团黑影,像木偶般坐在那里,只有石桌的上首,北面依然空着。
三面,一共是十二团黑影。说他们是黑影,因为他们很像是人但你看不到他们的头脸,只是黑幢幢的一团而已!
而且人是动物,就算你正襟危坐,也总有人会动一下的但这十二团黑影,始终也没动过一下。
这时,要是有人走来,看到了这般情形,不吓个半死才怪!
但这时的确有人来了,那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头上也戴着一顶黑色的风帽,强劲东风,吹得他氅衣猎猎作响。
风虽很大,他却走得很快,纵然他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但从他一路行来,腰身扭动所流露出来的婀娜身材,分明还是一个女的,而且年纪也不会很大。
一个年轻女子居然在夜晚到这里来。嘿,她若是再走近五六丈,看到这十二团黑影,那就够你瞧的,保险会尖声惊叫,回头没命的飞跑。
现在,她渐渐走近了,三丈,两丈、一丈……她当然已经看到了,但居然没有尖叫出声,而且还走向石桌的上首。
现在她已经在召桌北首中间停下来。徐徐摘下了头上风帽,露出一头披肩青丝。
月亮虽然不算大明亮,但已可看得清她的容貌,只是看清了她的容貌,你就会大夫所望。
那是一个满脸病容,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黄脸女子,但她目光却相当明亮,扫过面前十二团黑影,缓缓从宽敞的斗篷中伸出一双纤纤玉手。
这双手光润如王,就和她焦黄的脸孔完全不相称,玉手拢着大拇指和食中二指,那是“拈花指”,她玉笋般尖尖的三个指头之间,确实拈着一朵花。那是一朵黑色的玫瑰花。
现在她开口了,清冷的声音,徐徐说道:“花令行天下。我住长江头。”
话声甫出,那始终没有动一下的十二团黑影突然站了起来,原来他们果然是人!
现在每一个人迅快的伸手取下了戴在头上的黑布罩子。
那是十二个黑衣汉子,此刻一齐躬下身,由左首第一个人说道:“属下黑煞十二星参见花令。”
此人声音有些苍老,但中气极足。
黄脸女子冷声道:“你们能及时赶到,很好。”
十二个黑衣汉子直起身,但目视石桌,没人敢朝黄脸女子看上一眼,神色极为恭敬。
黄脸女子续道:“令主把你们调来,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你们去办。”
那为首黑衣人躬身道:“使者有何差遣,属下自当遵奉指示。”
“好!”黄脸女子依然冷冷道:“三日后是清明节,我这里有密柬一封,你们可依柬行事。”
说完,从她斗篷中飞出一封黑色的密柬,落到为首黑衣人面前。
为首黑衣入躬身取起来,口中说道:“属下遵命。”
把黑色密柬揣入怀中。随身又取起蒙脸黑罩,套到头上。
其他十一个黑衣汉子也各自取起黑布罩套到了头上,大家一齐回身坐下。
现在他们又变成十二团黑影,正身而坐,又一动不动了。
黄脸女子似乎对他们十分满意,轻盈的覆上风帽,转身往外行去。
镇江城里,有一家龙门镖局,总镖头姓宇文,镖局是宇文家的祖业,传到宇文嵩已经第三代了。
龙门镖局数十年来,可以说得上是大江以南第一家大镖局,闻大声的祖父闻沧海,号称剑、掌、镖三绝,在江湖上盛名久着,到了晚年,门人弟子遍及大江南北,龙门镖局宛然成了武林一个门派,大家索性就称龙门下,久而久之,武林中就多了一个龙门,龙门镖局总镖头,也成为龙门的掌门人。
宇文嵩的夫人姓阮,是金陵名武师鹰爪门扑天鹰阮伯年的独生女儿,一身武功,出自家传,这位阮夫人只生一个女儿,取名可人,今年只有一十七岁,自幼学了家传的武功,还要缠着母亲传她鹰爪门的功夫。
宇文嵩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自从去年五十岁大寿之后,就把龙门镖局交给大弟子陆长荣去负责,除了发生重大的事故,他已少去过问,以龙门镖局在江湖上的交情和盛名,自然也不会发生什么重大事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