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身后,跟着一个青布衣裙的少女,看去约莫十七八岁,却生得明眸皓齿,杏眼桃腮,一束乌黑的秀发,披在肩后,出落得有如秋水芙蓉,美而且秀,清丽照人,只是脸色稍嫌白得没有血色,怯生生好不惹人怜爱!
裴三省发出一声气怒已极的大笑道:“很好,二位终于找来了,裴某已经恭候了你们二十年,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二位既是冲着裴某而来,自然由裴某接着,与在座的朋友无关,了断过节,不妨到外面去……”
马脸老妇人破竹般声音呷呷尖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光棍得很,二十年才找上你,难道不要利息?谁说和这些人无关?谁要他们是你裴三省的朋友,老婆子说出来的话,几时打过折扣?”
这话就不仅冲着裴三省了,好像在座的人,谁也不能难逃一死,这可犯了众怒!
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坐了首席,也等于说他是众宾之首,他自然要开口了,口中沉笑一声道:“二位口气不小,那是没把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都放在眼里了?”
他话声刚落,坐在第二席上的万少骏猛地把酒杯一顿、清俊脸上浓眉一轩,姆喝一声:“无知村婆,你说什么?”
马脸老婆子一双三角眼刚朝高连升看去,现在给方少骏这句“无知村婆”,不由的朝他横了过来,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说什么,你刚才没听清穆?”
万少骏怒笑道:“你们敢到裴家堡来寻衅,可曾打听清穆了?”
马脸老婆子道:“不打听清穆,咱们怎么会找来的?”
裴三省忙道:“万贤侄,这和大家无关……”
万少骏朗笑道:“师叔,本来和大家无关,但这瞎了眼睛的老村婆……”“好小子!”
马脸老婆子目中凶芒陡射,呷呷尖笑道:“原来你是裴三省的师侄,哦,你是万九骏的儿子?”
万少骏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就好!”
马脸老婆子忽然回头笑道:“老不死,你听到了?黄山万九骏活的时候,也没放在咱们眼里,他儿子居然背着他老子的木主牌位想来唬人,岂不可笑?”
猥琐老头点着头道:“就是万九骏的老子。也不曾放在咱们眼里。”
马脸老婆子忽然目射寒光,厉笑道:“小子,你说老婆子瞎了眼睛,老婆子就先要你一对招子!”
说话之时,右手食中二指作出“二龙抢珠”之状,遥遥作势,朝万少骏比了个手势。
坐在万少骏右首的穆乘风听到她话声甫出,立时有两声极轻微的尖锐劲风凌空袭来,看万少骏竟然一无所觉,自己如果再不出手,替他挡上一挡,只怕他这双眼眼非被两股劲气戳瞎不可,心念方动,这就右手取起酒杯就唇喝去,实则在抬手之际,业已暗中发出内功,把从身边射过的指风,挡得一挡。
万少骏还不知道是穆乘风替他解了围,人已虎的站起,朗朗一笑道:“本公子招子就在这里,你有本领就来取去。”
徽帮老大卢寿同也站了起来,含笑道:“万公子且请坐下,兄弟想和他们说几句话。”
他是徽帮老大,万少骏知道父亲在日,也要对他礼让三分,这就哼了一声,愤然坐下。
卢寿同抱抱拳道:“二位向裴老哥寻仇,总有个前因后果吧,可否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这里是北峡山,也是在安徽境内,他徽帮老大,也可以说是半个主人,自然先要问问清穆。
马脸老婆子发出破竹般声音说道:“老婆子从不和人家讲理,老婆子是杀人来的,这有什么好问的?”
卢寿同看她如此说话,心头已有怒意,但脸上依然皱起笑纹,说道:“那么二位总该亮个万儿给兄弟听听吧?”
“你是笑里藏刀卢寿同,徽帮老大?”
“不敢,不敢。”
卢寿同依然抱着拳、陪笑道:“兄弟是生意人,和气生财,笑脸迎人,总是不错的,兄弟决不敢笑里藏刀,二位大名,兄弟正想请教。”
裴三省忙道:“卢老大,他们二位是从厉山来的。”
这“厉山来的”四个字,听到卢寿同耳朵里,登时如遭雷殛,脸上皱成的笑容,也立即凝结住了。
厉山来的,那不是厉山双凶还有谁来?这两个出名的凶人,男的叫做东门奇,外号秃狼,女的叫做西门大娘,外号母豹,四十年前就已凶名久着但却有二十年不曾在江湖出现,大家早已把他们的名字忘记了,却想不到今晚会找上裴家堡来。
厉山双凶的名号,自然非同小可,不但卢寿同笑脸僵在那里,就在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六合四杰,和鹰爪门的阮传栋等人也莫不脸色大变。
只有万少骏没听出来,大笑一声道:“厉山来的有什么了不起,本公子是黄山来的。”
一面起身朝裴三省拱拱手道:“师叔,还是让小侄先会会他们。”
锵的一声,从身边击出剑来。
四十年前的西门大娘,经过漫长的四十年,黑发也变成了白色,大娘自然也变成姥姥了,她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你还不去把万九骏儿子的一双眼珠搞来,老站在这里干么?”
秃狼东门奇当然也是个凶人,不然他就不能配成双凶了但他在西门大娘面门,却半点威风也摆不出来,一直像个窝囊废,在江湖上,怕老婆出了名的人也不少,他可是算得上第一号。
这一下,秃狼立时就发威了,口中厉曝一声“小子来吧!”
“吧”字出口,人已到了万少骏面前,双手化爪。一前一后爪出,右爪五指如钩爪向万少骏左肩,左爪又伸出两根手指,朝万少骏双目挖来!
他叫秃狼当真一点没错,这一朝万少骏欺近过来,就像一头立起的野狼,闪身发爪,神速绝伦!
穆乘风看他已经来不及封架,时不我与,急忙站了起来,右臂一格,说道:“老文就是要和他动手,也该到厅外去才是,这里动起手来,岂不把酒席都打翻了?”
他坐在万少骏的右首,秃狼东门奇欺来的人,非从他身边经过不可,手臂这一格,正好把东门奇一前一后爪来的双手都拦住了。
东门奇不觉一怔,说道:“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双手一缩再发,快速无比朝穆乘风爪来。
凶人之为凶人,就在这里,你不意他,他都会找上你,何况你惹了他,他话声一落,一双枯白鬼爪已经爪到,右爪由上而下,五指直插天灵,右手激射,直向当胸爪,果然动作如电,令人目不暇接。
阮传栋大吃一惊,急忙喝道:“乘风,快往后退。”
穆乘风回头道:“不要紧。”
双手一分,左手往上托起,右手向外推出,他出手之际,秃狼东门奇的双爪几乎已经到了,一离头顶,一离胸日都已不过数寸。
座上众人莫不替穆乘风感到胆颤心凉,试想一个东海门的弟子,如何禁得起秃狼“白骨爪”一击?这下头颅上不被插上五个血窟窿才怪。
那知穆乘风手势不快,但却居然一下把东门奇的双手架住。
东门奇又是一怔,不觉沉哼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双手不但不收,反而劲运双臂,内力源源攻出。
穆乘风刚架住对方双手,陡觉压力奇重,对方分明贯注了真力,也就只好运起神功和对方抗拒。
那秃狼东门奇一生练的“白骨功”,原是外门阴功,换上别人,如何承受得了?他焉知穆乘风使出来的“太素阴功”,乃是邪派阴功的老祖宗,是以秃狼纵有数十年修为,功力上虽然胜过穆乘风,却也丝毫沾不得上风,四条手臂相交,好像黏住了一般,居然不相上下。
母豹西门大娘瞧得大为生气,尖声道:“老不死,你怎么了,打发一个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也要费这大的劲?”
这话听得在座众人不期一楞,她说得没错、厉山双凶是何等人物?细数座上之人,只怕谁也接不下他们三招两式,如今东海门下一个年轻人居然和秃狼较上内劲,还毫无败象,每个人心头不禁都暗暗纳罕。
只有裴三省心里有数,这位穆老侄果然不愧是厉神君的传人!
秃狼听了老伴的话,连忙回头笑道:“这小子有些古怪,他手臂冷得很!”
双手突然一收,手臂关节一阵“格”“格”作响,双手陡然暴长,数步之内,都可以闻到一股腥风,两双灰白鬼爪闪电爪来。
穆乘风试出对方也不过如此,胆气为之一壮,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朝外格出,左手直竖如刀,直劈过去。
这一记,他使出来的就是绿袍师父“三刀”中的第一刀。一道奇寒澈骨的掌风和东门奇左爪接过正着,但听“砰”然一声,两个人居然各自被震得后退了半步。
秃狼东门奇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无坚不摧的“白骨爪”,居然伤不了这年轻小子,看来这小子倒真是自己数十年来第一个碰上不怕“白骨爪”的青年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