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黑暗中,曾经充满魅力的女人此时已是让人不忍直视,瓦尔特很难想象她到底经历何种磨难。白皙的皮肤早已不见,大腿上小腹上鲜血从弹孔中汩汩流出,和下水道中的污水混杂在一起。身体满是淤青和勒痕,明显是受到过非人的虐待和侵犯。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你怎么可能不来,你是如此的聪明,简直像是受到上天的眷顾……咳!”她一边虚弱地说着,一边艰难的撑起身子,直视着瓦尔特,“只要被牵扯进巴卡尔和十诫会中,谁都不能幸免。”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卡莲娜仿佛回光返照,她的眼神中燃起火焰,某种情绪扭曲了她的面庞,在这不见天日的下水道里,她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一定要让卡巴尔碎尸万段!”咬牙切齿而又刻骨铭心,言语中的恶毒和憎恨比最恶臭的污水更令人作呕。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莲娜不在意瓦尔特没有在正面给她答案,她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下水道石壁上,眼神涣散,瓦尔特真害怕她就这样人死灯灭。
“在我很小的时候,巴卡尔就以收留的名义将我留在身边,其实只是当做泄欲的工具而已。后来我长大了,那个时候教会影响力很大,他把我当做诱惑权贵的工具,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来。”
“为什么不离开他?”
“跑不掉的,巴卡尔手里有一件魔法道具,能控制人的思想,背叛的念头都生不出来。”苦笑和无奈溢于言表。
而瓦尔特一听大概就猜到卡莲娜所说的魔法道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件圣遗物,因为向前就说过了,心智魔法早就消失了,所有和心智魔法相关的魔法物品都成了破铜烂铁。
在当今时代能做到控制心智的,也只能是圣遗物了。
至于说为什么巴卡尔会有一件圣遗物,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要知道泰兰斯教会曾经可是一个一度盖过王权的教会,如此只手遮天,哪怕如今已是虎落平阳,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拥有一件圣遗物不足为奇。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
黑暗中陷入了沉默,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半晌,卡莲娜开口道:“他想成为神!想让教会恢复往日的荣光,让所有人在他面前祈祷,让国王都要在他面前低头!”
这个答案让瓦尔特都错愕良久,他没想到一个都快倒闭的教会教皇竟然还有如此大的野心。
“就凭他?开什么玩笑。”说到这里,瓦尔特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十诫会……”
“没错,他找上了十诫会,巴卡尔想要夺取邪神遗骸,成为神!”卡莲娜的声音微弱,可在瓦尔特耳中却是振聋发聩,“所以他指使我渗透十诫会获取情报。”
“十诫会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的首领自称神子,是比眷者地位更高的存在,邪神的残骸也在他手中。”卡莲娜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像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都抖落出来,“邪神残骸是如此的强大,神子已经承受不住了,他在寻找一个名叫星界的地方,在那里他将摆脱肉身的束缚,真正的继承邪神的力量。”
“而这个地方就在红杉果小镇!”
瓦尔特:“……”他现在脑子都有些发蒙,万万没想到一切的一切又绕回来了。
“红杉果小镇有军队驻扎,神子也挡不住大炮,他既和巴卡尔合作,也在和贵族合作,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混进红杉果小镇。”说到这里,卡莲娜停顿了良久她才继续说下去:“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那天在卡特拉遇上追来的十诫会眷者,很抱歉骗了你,不过就算当时我说真话,你也不会相信的。”
瓦尔特深吸一口气,“好吧,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反正你也落到了今天这个下场。后来呢,既然巴卡尔手中有控制你的圣,额,魔法道具,你又如何摆脱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我在直视了邪神残骸之后,邪神的力量就破坏了他的思想束缚,我自由了!”她想笑,裂开嘴却展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作为一名已经开始深入探索星界的魔法师,瓦尔特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可知道的越多,便越发恐惧。只是残骸都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那真正的古神究竟是多么强大?
“我挣脱了巴卡尔的枷锁,我逃跑了,但是却服下了致命的毒药。”她撕开胸前破烂的麻布,露出的不是白花花的胸脯而是蠕动变异的肉须,像是恶心的蛆虫,“这就是自由的代价。”
黑暗并不能挡住瓦尔特的视野,他甚至能看得更清楚。
“我变成了和那些眷者一样的怪物,也多亏了邪神赐予的力量,我才能坚持到你找到我。”
瓦尔特只觉得悲哀,甚至泛起怜悯,在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疑惑正常人怎么可能在环境如此恶劣的下水道中生存这么久,更何况是一个中枪的女人。
“十诫会在追我,巴卡尔也在追我,我知道是跑不了的,可是我还想活下去,在没看到巴卡尔死之前,我死不瞑目!”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杀了那个老东西!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咒骂着,诅咒着,恨不得将自己一生的怨气都发泄出来,最后一切又都归于安静的黑暗。
卡莲娜死了,一个不幸的、悲惨的女人死了,在憎恨和咒骂中死去。瓦尔特见识过底层民众的疾苦,也见识过高高在上的贵族,他以为他看见了人间的真实,却不曾想,在肮脏的角落里,在他人无法揣测的人性下,隐藏着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挥手招来黑暗将已经彻底异化成肉瘤的尸体吞噬,什么都没留下,留在世上的痕迹,只有回荡在卡特拉下水道中无法消散的怨气。
是否有一天我也会落得如此境地?瓦尔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