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便有野物,有水便有肥鱼,阿福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些废铁块,大冬天没事就往桃花河边跑,回来手都是被冻的发紫,一连十几天,那废铁块被他磨的发亮,大的一块磨成棱锥形状,被他安在一根棍子上,第二天提着棍子出去,回来手里便是提了两尾肥美鳜鱼。
今天收获也不错,除去送给村门口的寡妇一条小鲶鱼,自己还剩了三条大鳜鱼,一路上又被顺了两条,到家时就只剩下一条了。
“你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辛苦抓鱼,还把大的给了张麻子,真是个没用的阿福。”,陈兴接过鱼说道。
“张大叔家不是有三个孩子吗,我想着小的他们也不够吃,就把大的给他了。嘿嘿。”。
“榆木疙瘩,真不知道你之前是个什么人?”
“我想最不济也不可能是个魔头吧?我猜我是个木匠或者铁匠。”,这个原名沈年的青年说道。
“那你会改木吗?”
“不会!”
“那你会轮锤子吗?”
“不会!”
“那你还想你是个木匠铁匠,要真是这些,至少应该有点印象吧,至于魔……”,说到一半,陈兴脸色阴鸷,然后低头喃喃一句:“一语成畿,一语成畿……”
“陈老伯你在念叨什么呢。”
陈兴抬起头,脸色稍微正常一点,他说:“我在想这个鱼该怎么吃。”
“煮酸菜!”
……
夜深十分,一袭青衣的男子站在瀑布之上,摩挲着沈年坠落时撒下的血水,最是擅长寻金点穴的苗湘旁门左道,随后青衣跟着蛊虫往桃花河下游掠去,身后跟了不下十个黑影。
大魔头被重创的消息一日传遍大京,次日传遍江南,可见速度之快,那些曾被沈年打败的老仇人就想着趁你病要你命,要真能手刃魔头沈年,那么在江湖上必定会一战天下知。
这次燕州首当其冲的武学豪门便是集合了可以说燕州最强的十人前来狙杀沈年,对待程度之认真,可见一斑。跟在苗疆青衣人后边的领头是燕北固,燕姓是燕州头号大姓,分南北燕,他又是身出俊杰英豪扎堆的南燕家,此次袭杀,燕北固甚至联合了速来不和的北燕家两名高手,以免失手,兄弟阋于墙,共御外侮,南北燕家不管在燕州怎么横怎么不对付都算是内事,对待外事却是一致对外,倒也奇怪。
燕北固刻意与以蛊寻人的带路人拉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其实自己也是存了小心思,毕竟请来一个苗疆玩虫高手,代价可不便宜,这次要价也是相当离谱的一枚二品金创丹,那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燕北固甚至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现在随便拉开一段距离,寻路人被魔头袭击,一击必杀即使是燕北固这等强者也无法反应过来,南燕家对此表示痛心,并杀魔头血祭义士。这借口不管如何蹩脚,至少那粒自家宝库里并没有的丹药就不用付了,难不成苗疆人还远赴北上来查探?真到时候要什么理由他燕北固都能保证给圆的天衣无缝。
一行人停在山前村脚下桃花河前,寻路人拿出一个酷似蜂窝的容器,无数蛊虫从里面爬出来,这巴掌大的蜂窝蛊虽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胜在数量奇多且不难养活,倒是很受苗疆人欢迎,蛊虫飞进村子每家每户,最终蛊虫聚集锁定在了最上面的一处木屋,一堆蛊虫从门缝爬进去,然后聚成一团也方便收蛊,不料屋中坐有一不到甲子的老人,一脚便直接给蛊虫踩碎,一坨如烂泥一般的蛊虫被他一脚踹出门外,自己提了一根扁担就往村口走去,速度极慢,差不多等到十一人的袭杀队伍走到半坡接近陈兴家的时候,看到深夜一穿布衣带棉帽手拿扁担的老翁,燕北固身后有一个出身北燕家的耍短剑的剑客就冲了上去,以免打草惊蛇尽量做的轻手轻脚,却不料那志在必得的割喉一剑被一根扁担给随意挡下。
“来着何人?”,那剑客问道。
没见老者回应,剑客权当那一下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随后递出第二剑,剑未到剑气到,又被那扁担一下碎去大半剑气,一扁担敲在那剑客小腹,后者倒退几步,稳住了身形,反倒是剑客不弱的剑气打在老者身上,就连胡须头发都没割掉一根。
“沈年?”,有人嘀咕道,但沈年不是青年吗?这明显五十以上年纪的老头,难不成又是修炼了什么返童还老的法术?根本没听过。
老者拿着扁担后退一步,扁担在地上划出一条蚯蚓一般的线,然后说道:“修为不易,诸位且回。”。
燕北固冷哼一声道:“他魔道中人修为何来不易之说?”
“我说的是诸位,越线者,杀。”,老者说罢转身就走,全然不管燕北固志在必得的背后偷袭一箭,与那剑客如出一辙,随身携带的两把玄铁刀其中之一还没靠近得了那破布冬衣就已经碎的不像个样子了。
身后有性格直爽的汉子不等燕北固偷袭,一脚跨过那根蚯蚓直线,当即倒地,四肢抽搐,七窍流血,随后鼻孔里钻出一些红色虫子,看起来有够瘆人。见了汉子死状,吓得燕北固急忙收刀,只是不知道这个瘦弱老人用了什么卑鄙手法。
江湖向来喜新厌旧,这个江湖现在只记得到处作乱的魔头沈年,却已忘却二十年前独步江湖魔道的当之无愧天下第一人,虫王陈兴,出自苗疆,巅峰时期曾扬言天下万物有灵一石,他陈兴独占斗,后来有负于人,于深山老林画地为牢,誓不出牢。
至于画了多大个圈,没人知道,说不准是方圆十丈,说不准是方圆千里。
至于原名陈祸的郎中究竟有负于谁,早年江湖有传言负了一位普通女子,又言有负当今圣上,各种版本层出不穷,陈兴懒得与江湖计较,反正自己已经退隐,身前身后,无非就是不做魔头,江湖震惊个几年,然后忘却,之所以大多人喜欢相忘于江湖,就是这个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江湖这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只有后面江湖比前面更强的,从来没有弱的,可能一个甲子陈祸当之无愧有个独步武林的魔头魁首,保不准风水轮流转,一脚就被别人踢下宝座,比如自己家里住着的那个憨货就是如此,他自问在阿福这个年纪里自己绝不会比他强。
燕北固不敢贸然上前,但身后虽然折戟一位剑客,好歹还有九人堪称燕州武道执牛耳者们,就这样不战而退,传出去,燕州在江湖可就大失斤两了。
“阁下莫不知家中住了一个魔头?年纪轻轻修为已是了得,倘若老成,江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等非是恶人,只想为民除害!”,燕北固再没有轻举妄动的心思,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权衡利弊说了一大堆,对面老头似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他这个将来南燕家主当回事,即便如何修养,也受不得这老狗三番两次忽视侮辱,低喝一声动手,身后除苗疆青衣在外,加上燕北固九人分了六人对付老者,剩下三人带着苗疆青衣从一旁掠去木屋寻魔头沈年。
六位宗师对一个老农,非是燕北固存虐杀之心,完全是不敢把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杀意的老者看低,他甚至希望自己六人能够久拖一段时间,毕竟死在他面前的剑客燕北固是知根知底的,论内力,燕北固压他一头不止,但若真是搏命,即便是他,也不敢和耍短剑的剑客死磕,然而他就那样不动声色的就死了,抛开那红色虫子不说,光是扁担风轻云淡的挡下那一记剑气足以证明老人内力浑厚,至少是有恃无恐。
偷袭四人来到木屋,没有收到任何阻拦,唯独那一扇破的漏风的木门,吓得那出自苗疆的汉子瘫坐在地上,冷汗不止,无论同行人如何搀扶,他都如烂泥一般站不起来,同行人索性不管他,正要推门,那苗疆汉子不顾深夜时分大喊了一声:“不要动!”,声音传进山谷,返回阵阵回声,略有一些惊悚意味,随后汉子降低声音颤颤巍巍地说:“会死人的!”
同行的南燕家燕北寒全当他是一惊一乍吓人,转身想都没想就推门,手刚一接触木门,燕北寒整个人先是身体一抽搐,随后如无骨之物一点一点地化作一滩脓水,不到一刻钟,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滩脓水,随后被长出来的一颗种子悉数吸收掉了。
苗疆汉子有些后怕,嘴唇颤抖,话都说不清,只能隐隐听见三个字:“抽薪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