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缓缓靠站，然后停下。

苏旺子下车，前行五十米，便到了有为食品公司大门口。大门前的马路，是醒目的禁停标识，表明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

透过大门，可以看到一块大大的花岗石，石头上刻着五个大大的红字“有为才有位”，落款是甘有为。

苏旺子正要进去，保安拦住他，问他干什么。

“我、我进去找人。”苏旺子支吾着说。

保安说：“找谁？”

苏旺子说：“找、找你们老板。”

保安打量了一下苏旺子，警觉地说：“干什么？”

苏旺子说：“找工作。”

“找工作？”保安呀了一声，“你是985、211的吗？”

苏旺子说：“985、211，是什么啊？”

保安鼻子一哼，说：“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想到我们这里工作？你知道吗，到我们这里应聘的，至少也是个二本生。二本生，就是大学生，懂吗？”

不就是做个槟榔吗，犯得着要这么高的文凭？听到这，苏旺子很是纳闷，搞不清保安的话是真是假。

“嘟嘟嘟——”一辆大奔从里面驶出。

“站一边去！”保安急忙把苏旺子扯到一旁，拉起横杆。

这辆大奔锃亮锃亮的，悄无声息地经过大门口，然后闪着黄灯，朝右边拐去，上了街道。

保安说：“老板有事去了，我让你进去，你也见不着。”

原来，这辆大奔是老板的。苏旺子一阵羡慕，说：“保安大哥，你们老板姓什么？”

保安指了指那块大石头，说：“你不认字啊？”

“一个小保安，牛气哄哄的！”苏旺子嘀咕了一声，“谢谢保安大哥啊。”

保安说：“那倒没必要，小兄弟，看你挺诚实的，给你提个醒，还是去那些小单位试试，机会大些。”

是的，小虾米呆小池塘，还是去那些小单位试试。苏旺子叹息一声，离开有为食品公司大门，朝右边拐去。他想一边走，一边找小单位问问。

想到芙蓉路是主马路，沿街的不是大厂子就是大单位，苏旺子没有沿着芙蓉路走，而是左拐进了德兴路。

德兴路倒是有些小单位，小单位不要文凭，可也有条件，搞机械嫌苏旺子没车工证，收垃圾的嫌苏旺子没气力。从路头找到路尾，苏旺子硬是没有找到落脚的单位。

“卖猪肉呢，卖猪肉呢！”拐角处，传来吆喝声。

苏旺子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拐角处，有一个肉店。肉店老板三十岁左右，框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他一手拿着屠刀，一手拿着戗棍，正在吆喝。

肉店生意似乎不好，案板上摆着一些，钩子上挂着一些。因为气温高，肉有了异味。一架风扇，正疯狂地吹着。

“小兄弟，砍一斤吗？”见苏旺子站在一旁，肉店老板主动搭讪。

“这个，这个？”苏旺子支吾着，“老、老板，你这里招人吗？”

“招人？”肉店老板愣了一下，“招什么人？”

苏旺子说：“老板，你看，我有一身气力，想到你这里打工。我不要什么高工资，有口饭吃有零用钱就可以。”

肉店老板苦笑一声，说：“小兄弟，你看我这肉店请得起人吗？”

也是的，这生意，不亏本就算不错了。苏旺子知道自己也是急昏了头，只得讪讪地离开。

猛一抬头，他发现，街对面隐约有几栋红色楼房。

那不是有为食品公司吗？苏旺子急忙横过街去，辨认了一番，发现这边是有为食品公司的后门。他回头看了下肉店，若有所思地离开这里。

黄昏时节，苏旺子在街边吃完晚饭，拖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的住处。借着楼道的灯光，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忽地，两个人从楼上下来，冲到他的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正是罗冬华，一个是陌生中年人。

苏旺子惊了一跳，说：“你、你干什么？”

罗冬华冷喝一声：“开门。”

他俩进去，将门一关，把我打个半死，都没人知道。想到这，苏旺子说：“我、我不开门。”

罗冬华看出了苏旺子的心思，扬起拳头，威胁说：“要揍你，现在就可以揍你，没必要进去。快点开门，要不然，真揍你了。”

苏旺子想想也对，只得开门。

进门后，罗冬华扫了一眼房间。感觉里面很寒碜，他不由皱了皱眉。然后，他掀起衣服，露出肚子，说：“苏旺子，你看下，这个地方就是被你踹了一脚留下的伤口。”

罗冬华的腹部，果然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因为还没有彻底愈合，伤疤处还带有红色，像蜈蚣模样。

我那一脚，真有这么重？苏旺子看了，心头就是一麻。

罗冬华放下衣服，说：“小子，你请了律师，老子也请了律师。戴律师，你和他讲讲，是私了还是公了？”

戴律师咳嗽了几声，拿出一张纸，说：“苏旺子，我的当事人被你无故踢了一脚，导致胃部破裂大出血，住院期间共花了三万六千八块钱。法医鉴定我的当事人为二级伤残，今后三年，不能从事劳动。他上有老人要赡养，下有孩子要抚养，作为家中顶梁柱的罗冬华，失去劳动能力，意味着没了经济来源。根据相关法律规定，你得赔偿我的当事人医药费、误工费，还有伤残生活辅助费、残疾赔偿金，合计三十二万六千块钱。”

说完，戴律师拿出两份复印件，递给苏旺子。

这两份复印件，一份是罗冬华的法医鉴定书，一份是苏旺子要赔偿的各项费用。

苏旺子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不知说什么好。

戴律师说：“苏旺子，根据法律规定，我的当事人可以追究你的刑事责任和民事赔偿责任。如果你能在半个月里把三十二万六千块钱打到我的当事人账上，我的当事人可以向法院给出谅解书，让你少坐几年牢，甚至不坐牢。”

苏旺子木然地听着，忽地，他朝戴律师说：“我是正当防卫，我是见义勇为，我不用坐牢，我不用赔钱。”

“正当防卫？见义勇为？”罗冬华冷笑一声，“你知道唐小小是什么人吗？苏旺子愣了一下，说：“她是律师，还能是什么人？”

罗冬华说：“白天她是法律工作者，晚上她是姓工作者。当天晚上，我和她谈好了价钱，去她的租住地那个。没想到，要干事的时候，她嫌价钱低了，要加价。我不同意，她就打我，还要闺蜜打我，我才还手。”

“不可能，不可能！”苏旺子惊呆了。

“不可能？”罗冬华又是一声冷笑，“你想想，警察为什么抓你？检察院为什么要提起公诉，判你的刑？”

苏旺子木然。

“苏旺子，如果你好好配合，我就只要二十五万。一个星期后，备好十五万，到时候我来拿，听清楚？”罗冬华猛地推了苏旺子一下。

苏旺子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木然地点了点头。

罗冬华和中年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扬长而去。

一个星期十五万，半个月二十五万，我去抢银行，也来不了这么快！苏旺子蹲在地上，一阵哀嚎。

我得逃，我得逃！他急忙站起身，找出一个旅行袋，胡乱装好衣服，离开了出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