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开，起开，我要做生意了！”迷迷糊糊中，苏旺子听到有人喊。睁眼一看，见是那个戴眼镜的肉店老板，他急忙着爬起来，卷起地上的席子，闪到一旁。因为被蚊子咬了，苏旺子感觉很痒，不由挠了起来。

肉店老板打开卷闸门，把案板洗干净。然后，他从三轮人力车上卸下一块大肉，放在案板上。

这些大肉颜色鲜艳，没有气味，应该不是昨天卖剩下的。苏旺子不由说：“大哥，昨天卖剩的肉呢？”

肉店老板说：“处理了。”

苏旺子说：“处理了？好几十斤呢，可惜了。”

“熏了腊肉，没什么可惜的。”肉店老板说，“你怎么睡我店门口？”

苏旺子说：“我不是来你肉店打工嘛。”

肉店老板瞪了他一眼，说：“谁要你了？”

苏旺子说：“你这猪肉外表微干，切面不渗水，一看就是上等猪肉。”

肉店老板说：“我的猪都是自己杀，自己整，从不灌水。”

苏旺子说：“这样的猪肉，放到有为食品公司大门口去卖，生意肯定好。”

肉店老板听了，连声说：“那不行，人家是赚大钱的，我这是卖猪肉的，太、太难为情了。”

苏旺子说：“赚大钱怎么啦？他们也是人，吃喝拉撒睡，样样少不了。大哥，你听我喊一嗓子——上等土猪肉，瘦而不肥，肥而不腻，假一罚十啊——大哥，去那里买，我包你不出两个小时，全部卖完。”

苏旺子当过服务生，练过吆喝。他这几声吆喝，拖着长音，声音洪亮，很有几分韵味。

听苏旺子这么说，肉店老板有些动心了，说：“那、那你负责吆喝，我只负责砍肉收钱。”

苏旺子说：“行啊。”

于是，肉店老板把大肉装回袋子，放进三轮车。然后，他又把砧板、砍刀、电子秤之类的东西装袋，也放进三轮车。肉店老板蹬着三轮车，载着苏旺子和肉，赶往有为食品公司大门口。

没过多久，两个人赶到目的地。在距离大门二十米的地方，肉店老板扎好铁架子，将肉挂好。

苏旺子咳嗽几声，拖着长音，开始吆喝起来：“上等土猪肉，现宰现卖，瘦而不肥，肥而不腻，假一罚十啊——”

这个时候是早上七点多钟，开始有人上班了。听到吆喝声，有个大姐过来，她看了看，又捏了捏，说：“我要两根排骨。”

“好勒。”肉店老板答应一声，砍下两根排骨，用小号刀一顺，去掉脊骨处的厚肉。然后，他拎起来给大姐看。

大姐非常满意，连声说要得。

见有人去买，路过的人受影响，如果有需要，自然会过来。有为食品公司有好几百员工，这个买半斤，那个买八两，不到一个小时，肉店老板的肉基本上卖掉，只剩几斤最好的瘦肉。

“呦呵——找到工作了？”一个保安过来。

苏旺子一看，见是昨天那个保安，便说：“是的，大哥。”

保安说：“小兄弟，我是看你不容易，才许你在这里卖。不过，从明天开始，就不许来了。”

苏旺子说：“为什么？”

保安说：“我们公司是知名企业，你在这里卖肉，成何体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盯着土猪肉。

苏旺子看出了名堂，急忙拿起砍刀，切了一小块，用袋子装了，递给保安，说：“大哥，这块是最上等的，拿回去做下酒菜，保你多喝一两。”

保安犹豫了一下，说：“不要钱？”

苏旺子说：“不要钱，不要钱。”

保安很是满意，说：“小兄弟，你蛮灵活的，是做生意的料。不过，我可以不管，城管要管，我就没法子了。”

苏旺子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保安拎着那小块肉，哼着小调，回了大门。

“你怎么把我的肉，当人情送了？”肉店老板一脸的生气。

苏旺子说：“大哥，到这里卖，亏不亏？”

肉店老板说：“当然不亏。”

苏旺子说：“舍不了孩子套不到狼，以后我们可以天天来这里卖，来这里赚钱，怎么不行？”

肉店老板说：“行是行，我心里不舒服。”

苏旺子说：“大哥，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么看不清这世道？”

“这块肉，我全要了。”一个中年人拎着肉看了下，爽快地说。

“好呢。”苏旺子把肉放在电子秤上，“二斤六两，四块八一斤，两斤九块六，六两二块九，总共十二块五。”

“十二块五，给。”中年人掏出钱，递向苏旺子。

苏旺子指了指肉店老板，示意递给他。

中年人收回手，走到肉店老板钱，把钱递了过去。就在付钱的那一刹那，他盯着肉店老板看了好一会，说：“伍岳，是你吗？”

肉店老板怔了一会，说：“钟响，是你吗？”

两个人一阵激动，使劲握着手，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苏旺子说：“大哥，你们认识？”

中年人说：“认识，认识，我们是校友。”

校友？小学的，还是中学的？苏旺子心想。

中年人说：“伍岳，怎么弄这个啊？”

肉店老板叹了口气，说：“我要养家糊口，不弄这个弄什么啊？”

中年人说：“我和甘老板说下，去我们公司上班，好吗？”

肉店老板连连摇头，说：“要技术我没技术，要管理能力我没管理能力，要文字功夫我没文字功夫，我去你那里干什么？”

中年人说：“当年，你不是我们中文系的笔杆子吗？我办公室正好需要一个写材料的，你去肯定合适。”

肉店老板还是摇头，说：“算了，我十年没动笔了。”

中年人看了下时间，说：“伍岳，我得上班了，你留个联系方式。”

肉店老板说：“我、我没手机呢。”

“我有，留我的，留我的。”苏旺子急忙掏出手机，和中年人相互留了手机号码。

你不想去，我想去呢，这可是好机会！看着中年人离去的背影，苏旺子琢磨着。

肉店老板收拾好东西，跨上了三轮车。

苏旺子急忙说：“伍大哥，今天还早，你就不卖肉了？”

肉店老板说：“今天的卖完了，还卖啥？”

苏旺子说：“你可以再批一些卖啊？”

肉店老板说：“没心情了，明天吧。”

苏旺子说：“我没地方呆，你把门店钥匙给我。”

肉店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钥匙，取下其中的一片，递给苏旺子。然后，他蹬着三轮车，消失在人群中。

苏旺子拿着钥匙，走到门店处，打开卷闸门。一股热浪，裹着一股难闻气味，扑鼻而来。想到要在这地方过夜，他打开水龙头，用拖把好好拖抹了一下地。然后，他在附近商店买了蚊香，还有一些日用品。

回到门店，苏旺子掏出皮夹，看了下，里面就剩几十块钱，还有那张购彩票的协议。

唉，才买了一期，钱还没给！看到这张协议，苏旺子一阵苦笑。之前是因为被关在看守所没机会买，现在是因为没钱买。唉，等有钱了，得多买几注。想到这，苏旺子折叠好协议，重新装入钱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