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帕沙可以对伊恩?利蒙特表现得无礼,担任拜尔斯家族管家的蒂亚却不能如此。
她有礼有节地把伊恩?利蒙特与他的护卫送出了府门,回来后就看见卡帕沙火急火燎地在洗脸。
珍珠粉铺在脸上的感觉不太好受。
要不是知道现在的化妆品大多数含有铅粉,卡帕沙才不会选用珍珠粉这种奢侈的东西。
刚刚那会儿工夫就浪费了价值三十枚金币的南海珍珠,想想都让人肉痛。
等他把脸洗干净,一盆子清水也变作了白色。
接过蒂亚送上的绸布,擦干面庞上的水迹。
卡帕沙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道:“这可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蒂亚笑着拿过卡帕沙手上那块用好的绸布。
看他鬓角没擦干净,她又踮着脚帮他把残留的水渍轻轻拭去。
“那您怎么要做这种事呢?”唇齿生香。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用完的绸布放到一旁侍女手中的托盘里。
然后把卡帕沙按在了椅子上。
站到他的身后,蒂亚开始给他轻轻捏着肩膀。
葱白似的十指揉捏下,力度正好合适。
筋骨一点点被打开,卡帕沙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大人,谁都看得出您是演的,还演得很差!
您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蒂亚的这个问题挺有意思。
卡帕沙享受着,不作声。
待大厅里的其他人慢慢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人后。
卡帕沙才怅然回答道:“唉,就是要这么拙劣,伊恩?利蒙特才会知道我是装的。
我要让伊恩?利蒙特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是装的。
这么说你懂吗?”
这话委实太过拗口,只有乡下的村子里教孩子才会用这种顺口溜。
蒂亚一时间也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没等她开口询问,卡帕沙就解释道:“利蒙特家族是利蒙特家族。
安斯利家族是安斯利家族。
拜尔斯家族成了王室的走狗,自然也成了利蒙特家族的盟友。
这是我为伊恩?利蒙特表演的先决条件,也是他敢堂而皇之只带几人进城的原因。
但是接待他的时候我越表现得像个乡下的有钱地主,伊恩便越知道我是装的。
因为在维鲁城时我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就必然有所怀疑。
怀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会想我是不是在告诉他某些东西,还是一些我不能对他明说的东西。
到底是国王陛下先派人给了我与他所说不一样的密令还是我背后的教会给了我特殊的任务呢?
又或者我受人胁迫呢?
比如拜尔斯家族的骑士长,我只是养子,为图穆?拜尔斯伯爵奉献半生的扎克很有可能胁迫我为拜尔斯家族谋取利益不是吗?
再比如突然万人之上只在我之下的阿尔吉。
早先的佣兵团是阿尔吉的,他应该探听过这种消息。
我只是后来接手了佣兵团的,如果阿尔吉用某种手段胁迫我或者干脆控制了我呢?
这些东西,伊恩?利蒙特都会考虑过去。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然后,他就会猜测齐扎镇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打探我这个领主在齐扎镇出现了几次。
我又到底处在怎样的境地里。
于是他就不敢把后背托付给共为盟友的我了。
而我们在齐扎镇到杜迈镇之间的这条路上,就能做一些手脚了。
以上,是他得知道我是装的这件事的解释。”
卡帕沙说完,有些口干舌燥。
也不去管桌上的热汤早已冷却,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冰冷的汤羹入喉,他不由自主得抖了抖。
可惜聪明的百灵鸟小姐还是没把弯转过来。
她的两只手放缓了按压的速度,弯下腰肢来脸贴着卡帕沙的脸。
温暖的脸颊令卡帕沙非常舒适。
他磨蹭了两下。
她正打算追问这里面的深意,还有另外两个知道是什么。
重重的踏步声突然从大厅外传了过来。
卡帕沙睁开眼睛,蒂亚也起身望向门口。
来人的脚步很重,像是身覆重甲。
步伐的间隔基本一致,盔甲与剑鞘偶有轻微的碰撞声。
看样子是一名战士无疑。
卡帕沙估计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的,应当是刚回城不久的扎克。
果然,十几秒后骑士长的身影便转进了门口,重步踏过门槛。
离着卡帕沙还有些远,扎克就已经行礼道:“拜尔斯家族骑士长扎克。
凯旋归来,特向家主复命。”
卡帕沙站起来走过去把他扶起,眼带笑意道:“扎克,很好!
你没受伤吧。”
“没有,谢谢大人关心。”
直起身子来,扎克一如以往的恭敬。
忠诚的骑士长还没有洗漱过,身上蒙着一层细细的灰。
卡帕沙点了点头,仔细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他问道:“伤亡大吗?”
“不大,阵亡三十余人,受伤的挺多。”
“嗯。”这个数字还是有些大了。
但战争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事情,死亡也在所难免。
卡帕沙早已做好了准备,松开扶着扎克的手,吩咐道:“那你安排好,把他们入葬墓园。
有哪家哪户有特殊情况的,像是穷得叮当响的那种,你记得多照看着点。
受伤的也多发点钱,给那些伤重不能再上战场的找点轻松的活儿做。
等他们好了,我再过去探望。
虽然齐扎镇百废待兴,我们有很多花钱的地方,但抚恤不能打折扣。
知道吗?”
“是!大人。”
扎克再行了一礼。
类似于慷慨仁慈这种拍马屁的话,他说不来。
只是回道:“之前您有说过这些,我会与阿尔吉大人商量着做的。”
嗯了一声,卡帕沙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问道:“伯爵大人过世有些时间了。
等我们空一些就去维鲁城看看吧!”
这没头没脑的,扎克跟不上卡帕沙的思维。
“大人!”他虽惊愕,但眼眶里也起了水雾。
“我们……拜尔斯……您……”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找了好几个词开头,也没下文。
卡帕沙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扎克,放心吧,我继承的是拜尔斯家族。
也是伯爵大人的养子,去看他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大人!
可是您现在走不开呀。”
扎克倒是给卡帕沙找不去的理由来得很快。
久站的卡帕沙感觉到有些疲乏。
没说话,回到椅子上坐下后才道:“扎克,人不应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做出承诺。
我说了我们去看伯爵大人,自然是我做得到的。”
“嗯。”
扎克这次没有再墨守成规地开口先喊大人两个字了。
卡帕沙笑笑,让蒂亚去通知厨房准备午餐。
请活着回来的人吃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