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闻全然不理会屋里的人,仿佛他们都不存在,她只瞪着那床上昏睡的小公子瞧。
陈栋梁战巍巍站起身,一抖衣袍,气定神闲的迈步走到小儿子床边,和瘫软的小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老了,就这么一个儿子,无论谁要害他没了香火,他都不能答应。
“你要什么,金银权势,尽管提,只要不伤了我儿子。”
小闻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淡淡的。
天虚道长反应过来,大步跨上前,嗷一嗓子。
众人本来心惊胆战,不知道这娇美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妖怪,此时冷不防听见一声怪叫,集体战栗一下。
“有我镇江清虚观天虚道长在此,尔等何人?”
小闻冷眼瞥了天虚道长一眼,并不答话。
她抽出剑,寒光闪烁,人已飞身,与剑的锋芒形成一道厉光,刺向床上小公子的咽喉。
“噹!”
天虚道长一把木剑,被削掉半截,小闻的剑也被拦下来,她脸色不变,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再刺。
天虚道长感觉额角突突跳。
宝剑给了和尚,木剑被废,他心说当时怎么没多带点兵刃呢,哪怕拿把伞,也能抵挡一阵。
陈栋梁在小闻飞来一剑的时候,已经脸色惨白,他没想到来人一句都不废话,此时再来一剑,他想也没想,转身护住床上的儿子,将佝偻的后背暴露给敌人。
他本身不胖,整个人埋头抱住儿子,颈肩处的骨头突出来,显得有几分可笑可怜。
“嗤噗——”
是剑穿过骨头之间的肉,金属与肉质碰撞的声音。
天虚老道木木的转了个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被人插.入一剑,强装镇定的咧嘴笑:“瞧我这血红的,给姑娘把剑都染了。”
陈栋梁谨慎的慢慢回头,却见上方天虚道长的手臂里长出一只剑,正滴答滴答流血呢。
张意远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天虚道长面目狰狞的笑脸。
天虚道长以为自己此时一笑,给人以,英雄气概爆棚之感。
实际上……小厮丫鬟,都不太敢瞅他,他们已经找到犄角旮旯猫起来了,嘶——瞧瞧道长那表情,白眼仁咋那么大,黑眼球都感觉快缩没了,感觉比那美妙女子,更像妖怪,好像要现形了一样。
张意远毫无心理负担的对小闻背后挥剑。
“嗤噗!”
因为张意远的剑来的太快,小闻来不及拔剑,她回身伸出胳膊,那胳膊瞬间变成一只灰色长腿。
奔着张意远的头颅而去。
张意远躲闪一下,刺出那一剑也便撤了回来。
因为挡着一下,刺中天虚道长的剑也抽了一下。
天虚道长龇牙咧嘴,为了维持英雄形象,还回身给了陈栋梁一个安慰的笑。
人情已经给了,就要做到底,不然有什么意思。
只是这一进一出,那妖怪的剑还在骨头边上磨,要不是旁边都是人,他真想疼的嗷嗷喊。
天虚道长这只手不敢动,另一只手从衣服里摸出几张符咒,甩过去。
哗啦哗啦,漫天黄色符咒,围绕在小闻周身。
这些符咒,是天虚道长的后路,点着血写的,最后的保障。
威力比平时卖出去的那些,要高的多。天虚道长心说你来我往,让你这小妖疼上几倍,就不信你还握着剑不撒手。
小闻显出七只灰色的爪子,它们长在她身后,一只只,抵挡着符咒。
那些符咒落在她身上,像烈火一样,燃烧起来,落在哪里,哪里就是一阵青黑痕迹。
发出一阵滋啦滋啦的响声,屋子里,也出现一阵令人极为不喜的味道。
小闻,却没什么反应,她看着天虚道长,又看向陈栋梁,冰冷笑意浸入到眼底。
这眼神,让陈栋梁彻体生寒。
天虚道长意识到不好,他下意识要喊张意远,只是话没喊出口。
“嗤噗——”
小闻又将宝剑向前推去,宝剑在天虚道长胳膊里穿梭,带着他整个人往后退。
天虚道长吃惊于眼前这个妖怪的力气……他的符咒时间太长,失灵了?
不可能吧,受了伤怎么还这么大劲?
他切身感受着那剑身磨着自己的骨头穿过去,心说你这拉二胡呢,一拉一推的?
小闻一双眼,死死盯着床上的小公子。
还差一步,只要杀掉那孩子,就行了。
就能让陈栋梁断后,让他痛苦的垂老死去,有什么比这样,更能报仇呢?
夺了她挚友的性命,却还逍遥的活着,世间哪有这样的事呢?一起尝尝痛失爱人的滋味吧!
没人在乎记忆中那个人,她在乎,没人陪伴他,她陪伴,所幸他也从未对世界有过什么期盼,就这样任由他们相思相守到死,不好么?
……为什么要纵容手下人欺凌他?为什么,给了他生命,却不珍惜他?还要对着他操.蛋的命运踩上一脚?
她费尽心思找来那么多灵物,给他延寿,到最后,他居然死在自己父亲的下人手里……
她只求多相守一阵……却这么难……
陈栋梁可恨,她自己更可恨。
当时,为什么不化身出去呢?为什么轻易的觉得他是大公子,府里的人不会怎么样?
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想法,在小闻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却让她痛心疾首。
“和尚——再不出手,就死人啦!”天虚道长不顾脸面,大声喊道。
“收!”
张意远将袈裟的袖袍展开,念了一句法咒,对着小闻高呵一声。
小闻眼看着陈栋梁的后背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的宝剑从天虚道长的手臂中再次抽出,带起一阵血花。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还没让陈栋梁痛苦失去儿子?
有什么面目去见他?
张意远皱着眉头,看着前方的灰色蜘蛛精,它扒着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想要避免被收,但它的法力和张意远比起来,差太多了。
张意远刚刚不是不想收了它,只是事情来的太快,疑点太多,好多事情没搞清楚。
但这蜘蛛精的出手太快,他再不动作却是不行了。
小闻被收进袈裟的袖袍上,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灰色蜘蛛画像。
“说,为什么要杀小公子?”
张意远这话,传进袖口的钵盂里。
钵盂里的女面蜘蛛精看不到刚才的场景,听着声音,大概猜到几分,知道小闻被收了。本来它什么心思都该歇了。
不过听到张意远的话,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它又不甘起来,尖锐的喊道:“小闻,大胆妖孽!你骗我——”
张意远挑挑眉,抱着看戏的心情,从袖子里掏出金色钵盂,将钵盂口对准袖袍上的灰色蜘蛛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