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留了些银钱给阴无情,又从老驴驮着的褡裢中找出了几本医书,让这些小娃儿们先读着,问明了药谷的方位,便又骑驴进山。
药谷离着此处倒也不远,只需要翻过一座山,在山的那头,群山之间有一处幽谷,据管家说,此谷幽静恬淡,有如仙境,便是药谷。
可他才入山中,身后如茫在背的感觉又突兀的生出,似背后无时无刻的不跟着一个人,而那人,似是要对他不利,又似是只是盯着他。
他刚才在茅庵之时,心里已有了警觉,不然也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进山,他心里想着:“只有千日做贼的歹人,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索性拒绝了管家的引路,一个人单骑独行,倒是想看看背后之人是谁?
是那个杀了南海双煞的人,还是魔教又来寻仇?
可是他又心生疑惑,魔教应该只为“大药”而来,既然得了“毒门”的大药,毒门和魔教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为何又要在在背后跟踪?
翻来覆去,总是不明其中缘由。
不过说要是赶尽杀绝,那雁栖城里的李府不应该只是死了些小厮仆人,风浩然也不会放过他的四位师父。
真是怪哉!
“那又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李沐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便骑着老驴慢悠悠的前行,不管背后之人是谁,见着山中独行的他,要么出手杀之,要么出来一见,总不至于一直跟在背后?
“来吧,冒出来吧,好让我找到那根线头!“
李沐如此想着,便跳了下来,牵着老驴前行,微雨之中戴了顶竹笠,背负着木剑。这竹笠宽檐尖角,用的又是新竹,闻之有一股清新之气。
已出镇,在山中。
那方向正是药谷。
“也不知道药谷和丹阁药,有什么关系?“李沐现下满腹的疑惑,有外在的,也有他内心自生的。
真是个纠结的人。
李沐牵着白驴不紧不慢的走着,行虽缓,却也有些故意如此,他希望暗中之人能够跳将出来。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修为,自已是否能够战而胜之。
也好过他自己胡乱的猜测。
入得半山,已觉不凡。
不仅远远的已能闻到药香味,更是景色怡人,满目苍翠,料想此时可是冬日,难道说药谷里也如落日山谷一般,都是四季如春?
山中时有小兽嘶呜,更有山道两边生着的一片片的竹林。
微雨如雾绕竹林,青鸟低飞,李沐以为的暗处之人,却是一直都没有出现,只有山中寂静空灵的微雨。“
有一丝的失望。
空山闻听鸟语,牵驴问道而行,道横生,道疏斜,天道苍茫。
初始时山道间只有他自己一人,伴着细雨,或高或低;依着山势,或远或近。
走着走着,人却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山里农家做活计的山民,冬日里的山中本也没有什么好出产,只是人们或许辛劳的惯了,又怎么待得住?
也有如客商一般的行人,多都架着驴车,吱呀吱呀的响个不停。
山间路高低窄陡,驴体型较小,比之马更易于腾挪。
铸剑镇离着药谷也才十数里,已见着中间散落着不少的农家院落,或许多数是因着药谷而求一份吃食。
微雨里炊烟袅袅。
有那骑着牛的小童子,也才总角,头上扎着两个丸子,憨态可爱。
见着了牵着老驴的李沐,问道:“这位公子,你家的驴怎么显得特别大一点,可是太瘦了些,是喂了什么好嚼口了吗?”
李沐笑笑不答话,倒不是他无礼傲慢,而是江湖中有言:老人,女人,小人(小孩)这三种人千万惹不得。
不然你可能会知道死字的很多种写法。
那小童子憋嘴,瞪眼,以为遇到了个哑吧,便骑着牛悠然的往家里赶,已可以闻到菜饭的香味。
绷紧了琴弦,弹的却不是十面埋伏,而是一曲田园牧歌。
再一次的失望,却也暗暗的松了口气。
“踏踏踏~“
却有隐隐的马踢声从后方传来,蹄声清脆,似又被山间的晨风吹散,时长时短。忽儿就清晰入耳,已有一个少年朗自马上越了下来。
唏律律一声嘶呜。
马儿急停。
那骑马的少年朗一个腾空翻转,刚才落地,便听到身后一声哀叹,道:“季公子,你又不听老爷的训诫偷偷的跑了出来,小心着老爷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那少年朗大笑着道:“就你多嘴,你要是不说,爹爹……怎么会知道,这些时日又是冬日又是阴雨,烦闷的很,正好出来走走,听说啊,药谷收徒,那我也来凑凑热闹”
又转头,拱手,礼仪甚周,向着李沐道:“这位公子,你是去药谷应试的吗?我可是听说药谷里多是小娘子,男弟子可是不怎么招人待见,不若同行,你看可好?”
李沐本就警觉着,心道:“那背后之人,难道是他?”
可是又看那公子虽穿着一身素衣,可也难掩一身的贵气,双目如电,其姿翩翩,倒真是一个贵公子的模样,便道:
“也是巧了,我和公子目的相同,也只是去凑凑热闹而已,恰巧谷中有几个好友,正好冬日中踏雪,若有梅花当可摘下几朵,也是一番雅趣。”
那贵公子睁大了眼,想是李沐说的有趣,便笑道:“如此荒僻山中倒见着雅事,也是难得,我叫季夏,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山中寂寥,倒是有些唐突了”
“李沐”
李沐拱手,却是暗暗的侧了侧身子,他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还是有所防备的好。
这时候,那管家模样的老仆已来到了近前,道:“季公子,天启学宫的秋试,可是没有多少时间可耽搁了,少爷还是以学业为重吧,你如此擅自出……,如果被老爷知晓,怕不是又要吃挂落。”
老仆罗里吧嗦,那季夏浑然当做没听见,已站在了李沐的面前,道:“李沐,那我们便是朋友了。”
李沐自顾自的走着,不答话,想来心中好笑,莫非是自己太谨慎了吗?
“朋友?这世间的朋友有千百种,有朋自远方来,那是早已相识的,或是有些个渊源,倒是这会子来的轻巧,也才说过几句话而已”
他现在像是个灯笼,自己把自己挂在了高处,想引那暗中人的出现,可却引来了一个“朋友”,也是哭笑不得。
退一步说,除非李沐彻底的隐在某处龟藏着,不然以他一人一驴一剑的造型,总是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李沐拍了拍老驴的脊背,心道:“老驴啊,你说要不要把你杀了吃肉,你长成这个样子,可是太显眼了!”
老驴低了低了头,又甩了甩,水滴飞溅。
“你倒是机灵!”
李沐脚步不停。
季夏理了理衣衫,也不虞李沐不理他,同样的牵着马徐行,不急不缓,步态姿闲。
他叫做季夏,实则只是化名,真名叫做姬夏,天启国帝君姬政的第四子,而那个老仆更不是管家,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高手。
姬夏只所以在此,还要和那个采花贼有关,而他也早知道李沐便是李沐,不然世间那里来的那么多“突然?”
他只是对李沐很感兴趣,元宝镇之事,早已有人禀告了他。
而且啊,这个季公子虽是皇家世子,可却也热衷于江湖事,平时多以季夏之名示人,倒是结交了不少的江湖人。
……
虽猜不到季夏是何人,可李沐在等,等暗中之人自动跳出来,如果是身边这个季夏的话,那他总不至于只是同行?
可两人并排着走了一段,都不说话。
没法,李沐总不能一剑斩了他,况且想斩了他,恐怕也是不能。那老仆虽微弓着腰身,可是身上散发的气息,已让李沐有些心悸。
李沐猜测:难道是已能真气化罡的高手?
天罡地煞。
正道功法真气化罡,依着功法品级的不同,罡气有强有弱。更是传言如果机缘巧合,罡气里如果带着五行属性,那成丹时的神通便会有所不同。
魔道功法则是真气化煞,除了罡煞的不同,其它倒也类似。只是魔道多有不择手段行那邪法,却是威力不俗。
可他仍是低估了那老者。
细雨落山中,轻风阵阵,竹林起伏摇曳,好一幅冬日萧瑟的山景。
李沐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于小心了?
微笑着试探道:“季公子,听说那药谷里有个小娘子叫做药青萝,貌比仙子,难道你也是因着她而来吗?”
“药青萝”姬夏重复了一句。
微微叹气,仰面接细雨,似有惆怅自生,低沉道:“她之芳名,我倒是听说过,灵夫人于国有功,她之后人哪敢唐突?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
已看到了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