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上班,文杰就到海波的办公室与他谈事情,一个多小时匆匆而过。文杰走后,海波又一次强烈的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再次拉大了。彼此越来越客气,越来越尊重。过去那种兄弟情感不知不觉得消失了很多,双方似乎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都想看清对方心底的东西,又都颇具城府,彼此之间,心灵之水深而浑浊。
钱这东西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在红尘之中,曾经几何,却代表着一个人的尊严、价值、地位。总之有了它就有了底气,生活也有了安全感。反之就是压力,自卑及无奈。董海波对这样的红尘冷暖体会颇深,但贫寒之时人生目标很清晰,就是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富有,努力把自己羡慕他人的目光,送给所有自己羡慕的人,让他们反过来崇拜自己。曾经,在距离人上人还有相当长的路程的时候,他经常会想起一段歌词:“别说人难做,别说人好做,好做难做都得做。做得人上人,滋味又如何?”可后来不一样了。游走红尘,最容易迷茫。没了方向便更加纠结痛苦,加之近段来和生命中感情最好的,携手红尘的同学、挚友、兄弟杜文杰的渐行渐远,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愈加迷茫。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太优秀,好多理想和宏愿都无法实现,也很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每个人都是矛盾体,这种矛盾似乎困扰着他很多年了。
任何事情又都有其双重性,能力也是如此。何为能力?最好的能力体现就是别人费尽周折努力去做,最终失败,可你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然而,有时候,能力带给自己的不单单是羡慕和赞扬,可能是打击和风险。《三国演义》中的杨修便是因为“能力”,被曹操所杀,丢了性命。如果说杨修喜欢小聪明,海波则深谙大智慧。当文杰和大明都为得到那幅《月光轻吻白桦林》费尽心机而失败的时候,他反复思考了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龚占海和范微阿姨有渊源,所以,他只是指点大明再去一趟,说明了一些情况,拿出了一些证据,就无偿的得到了这幅画。当然,以文杰和大明的智商,认真思考一下也不难发现这么简单的秘密。只不过惯性的商业思维太重,造成了一叶障目。
一方面海波不能不做诸葛,因为这幅画对文杰太重要,他要帮助文杰得到。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做杨修,所以他让大明说是找人弄到手的,别和文杰说自己与弄到这幅画有任何关系。
海波不想失去这位兄长,但他已经预感到有什么东西要来临。近一段一直如履薄冰,情很苦,心很累。
文杰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么多年的兄弟突然距离远了,甚至自己还要用政治方法解决兄弟之间面临的问题。但温伯伯的态度不能不让自己冷静下来。虽说讲的是历史,但文杰心理很清楚,这分明是提醒自己不要采取极端手段解决问题,要自己宽厚包容,三思而后行。他相信甚至崇拜温博,伯伯不仅思维缜密,而且第六感超强,似乎能够预料到未来的一切。所以,一直以来他对温博言听计从,尽管这次他与伯伯的观点有分歧,但也要听从,因为温博从来没犯过这方面的错误。而温博最大的智慧就是建议而不是指导,你的青春你做主,无论文杰如何选择他都会支持。这也让文杰内心更加纠结,痛苦的程度绝不亚于海波。心里虽然装着太多的疑问和猜忌,但表象上还是春风依旧,但伪装的东西总能让人看到一些蛛丝马迹,人生很多时候尽管心知肚明,还是体现出什么想法都没有的风轻云淡,这是一种方式,一种城府,也可能是一种境界。尽管如此,大家都做不到极致。
董海波一直想不清楚他与文杰的隔阂是如何形成的,能力、心胸、分歧、利益他都反复想过,似乎都有,似乎又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总之他觉得文杰变了,变得不务实,喜欢沽名钓誉,和他在一起共事感到烦闷和压抑,他不想让时间把这么多年努力积攒的友情切成碎片,然后一口一口的慢慢吞噬掉。他觉得两人关系就和哲学一样,怎么说都是道理,又怎么看都不是道理。
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对,离开不妥,留下也真没意思。每个人都有征服欲,仅从能力而言,他可以藐视任何人,包括文杰,如果自己有一天执掌一方,肯定会大有作为。
人生什么都可以让步,什么样的隔阂都可以消除,唯独权利和征服欲不但不会让步,而且永远不会满足。由此造成的隔阂慢慢的会转化为可怕的你死我活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