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真的假的，现在也只有这个方法可以一试，于是两人留在此处等待，猿十五钻进浓雾，召唤妖族去了。

“理论上似乎可行。”关尚琢磨着道，“之前的瘴气就像一根丝线，不管上天入地，躲开都很容易。浓雾则譬如一柄万千根丝线都打着结的拂尘，乱糟糟一团，咱们就算明知丝线之间有空隙，也不可能避得过去。但如果丝线都理清就不同了，有风一吹，拂尘荡开，空隙就会变大。”

荀络点头道：“让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希望。二弟三弟你们都是智者啊，这次结拜，说不得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捡了便宜。”

“千万别这么说，我和老三都不谙世事，将来在阳首山头种灵药卖钱的活计，还得大哥带着我们搞起来。”

“一定要搞起来，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哈哈哈。”两人笑谈一阵，心头十分舒畅，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等待半晌，猿十五回来了，身边带着一群奇形怪状的各色妖等，令荀关两人大开眼界，深感这就已经值回这一趟跋涉了。

有六位半截铁塔般的高大巨妖，猿十五逐一介绍，分别叫做象三、象四、象七、象九、象十三和象十七，是准备吹散瘴气的主力妖选，而四只身材矮小纤细，手指奇长的小妖，则是松鼠二十、松鼠二十二、松鼠二十三和松鼠二十四，她们负责拆解瘴气，另有部落中的医师狸三、兔在旁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一圈见礼下来，荀关两人已经头晕目眩。荀络拉过猿十五，小声道：“三弟，算学是大哥的弱项，记混了莫怪……嗯，我知道这跟算学没什么关系，但反正就是，你们妖族的名字都这样吗？”

猿十五道：“这其实已经简化了，如果妖族之间相见，为了防止搞混，还要冠以部落名称，比如我本应叫做虎聚山猿十五……”

关尚奇道：“你们这个顺序是按照年龄排列吗？可是前面的数量不是一成不变的啊？”

“二哥说的极是。”猿十五回答，“我们是按部落中活着的同类成员排列的，如果万一有同伴不幸亡故，名字就要依次前提，说起来我一年前还是猿十六，只可惜……唉！”

“……好吧。”荀络和关尚彻底断绝了把这群妖族记住的念头。荀络想了想道：“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是如果咱们每次见面都要重新问一遍你的名字，于我们兄弟之间似乎有些怪异，不如你另起一个普通名字如何？”

“那太好了！”猿十五很是兴奋，在他看来这是三人感情稳固的佐证。

荀络转头看着关尚，关尚张大了嘴巴，“我起？”

“智者的名字，当然要另一个智者才能给予。”荀络理所应当地道。

“这个……”关尚头脑飞速转动，“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人妖三兄弟……不如三弟就取单名一个飞翔的‘飞’字可好？”

荀络一头雾水：“……好是好，但你这句话逻辑何在？语出何典？我怎么没听过？”

猿十五却不管那么多，喜不自胜地道：“猿飞，猿飞！喂，你们听好，老猿从此更名猿飞！”

“猿什么时候会飞了？”群妖一边频频点头，一边腹诽，反正这事跟他们无甚干系，智者这么一说，他们这么一听，之后该叫猿十五还是叫猿十五……

很快，松鼠二十过来报告，可以开始前进了。

只见六名象妖站成左右两列，四名在前，两名断后，把荀络和关尚夹在中间，轮换鼓气。松鼠们飞奔在象妖前面，手指疾速弹动，原本在荀、关两人眼中白茫茫一团的雾霭逐渐分出了脉络，被象妖一缕缕地吹得向上飘去。

虽然瘴气很快还会落下来，但那一时之间的空隙，已经足够荀络和关尚跟在象妖身后亦步亦趋。

而两名妖族医师分居两边，时不时地往两个人嘴里塞一颗“大红果”，也就是荀络称为朱果的果实。

“朱果还有这种功效？没听说过啊？”荀络边嚼边问还在念叨新名字的猿飞。

“对瘴气应该没用……”猿飞实话实说，“不过朱果对我们妖族平日治病疗伤确实很有效，不然我也不会把它当作值钱之物拿出来。”

荀络仔细琢磨片刻，对关尚道：“我觉着这朱果倒是可以按照你先前说的验证之法试一试，反正似乎对人无害，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未知的效果。”

关尚心不在焉地点头应了。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妖族的群落，越向密林深处走，雾气渐渐稀薄，他看到往来穿梭的妖族越发多了起来。有些妖经过他们这支队伍，会好奇地停下张望，又被猿飞严厉地赶开。从关尚的角度观察，这些妖就像是贫穷的山民，穿着简朴，用具粗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人类觊觎的“宝藏”而无法利用，这简直是资源极大浪费，也是缺乏商业流转造成的社会效率低下。

这就是老天赐给他的一条商路啊，谁说咱没有金手指？这么多年都没有别人碰到老猿，我一来就认识了，这不算金手指吗？还要啥自行车啊！

一时间意气风发，脱口而出道：“我要让你们妖族从此脱贫致富！”

“啥？”荀络和猿飞都没反应过来。

“走出大山！脱贫致富！奔向小康……不是，奔向家家有车有屋的美好生活！”

猿飞大概是听懂了，激动得快哭出来，嗷地一声向前飞奔而去。

荀络则是悄悄地竖起大拇指：“论收服人心，不，收服妖心的手段，我实在对二弟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是收谁的心。”关尚正色道，“做生意要长久，就得大家一起受益，我们赚我们应得的钱财，妖族也获得他们应得的，互信建立，就谁也不会轻易破坏。即便咱们是末流资质的废材，这条商路也是咱们的，哪怕什么馆主阁主的高修来了，也不能让他们抢走。”

“这你放心。”荀络明白了，关尚这是绕着弯的点醒他，不要脑子一热就拿此事去门派里邀功，万一庆云阁里的高修起了贪心，想要绕过他们，那这条路就从此断了。

想想门派之中那些高层的个性，发生这种事的可能还真是十有九。荀络暗自点头，深觉认了这个相识不到两日的二弟，一点不亏，也不知道他的见识是从哪来的，反正不会是金水院那些村夫教出来的。

这一趟距离不短，到了高大的象妖都已经筋疲力尽之时，前方终于雾气消散，露出一片平整的山坡，坡上高处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形，猿飞正站在他的身侧下首，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

看见荀络和关尚走来，猿飞迅速跳下山坡迎接，显得很通礼节，把两人引至魁梧之妖面前，介绍道：“两位兄长，此乃我们虎聚山妖族族长，虎聚山虎大。”

“小修是庆云阁荀络，这是我二弟金水院关尚，见过虎老大。”荀络抱拳客套。

毕竟是一山之主，虎大可比猿飞威严得多了，不过兴许是猿飞的信用背书很起作用，虎大并未给这两位人类客人来什么下马威，而是堆起笑容寒暄几句，把他们引入旁边一个巨大的山洞就座。

说是就座，其实就是席地而坐。荀络和关尚都按照打坐时习惯的趺坐姿势坐下，而虎大居然跟猿飞一样，都选择了跪坐，这让荀、关二人十分诧异，生出了“到底谁才是人”的奇怪念头。

“妖族里凡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正式场合都会跪坐。”猿飞解释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一直就是这么传下来的。”

“这是古礼。”荀络当然也属于受过良好教育的群体，感慨道，“元康朝以来，才变成了以趺坐为主，跪坐渐渐式微，没想到今日能在阳首山见到。”

“虎聚山许久没有外客，生疏怠慢之处莫要怪罪。”虎大开口，字正腔圆，颇有仪式感，但马上就转为热切，“听说两位是来做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