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河关县城已过了晌午,寻一街边小店草草填饱肚子,关尚就来到庆云阁的联络处叫门。
无人回应,他只好坐在门外苦等。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傍晚,没有钟表可以计时,没有手机可以消磨时间,甚至也不知道死鱼脸今天究竟是否回来,这样的等待是极其难熬的,如果不是还有一点打坐养气的功夫在,他怕是已经放弃二十回了。
饶是如此,到了暮色将近,他到底坚持不住,敲打一阵麻木的双腿,准备起身先回金水院再说。
“咦?关道友?”死鱼脸木然的声音犹如天籁响起,关尚一个趔趄,险些被自己木棍一样的脚绊倒。
“呀,不需行此大礼……”死鱼脸边开门边道,“池师姐今晨已经返回阁里了,你要想在这再等到她,说不定要等上一年半载……是等我的?这话可是言不由衷了,你看我是会相信这种拙劣谎言的人吗?”
直到关尚表达了坚决要进去坐坐并且已经付诸于行动,死鱼脸才终于相信关尚是来找他的。
“池师姐的风姿在整个庆云阁乃至秦州道界都是独占鳌头,我当年在派里就领教过,她身后的跟屁虫可不要太多,赶都赶不走……啊啊,你真的不是来等她的,好好,信了你了行吧,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先说好,给池师姐送信我可不干……要干也行,一百文起……”
死鱼脸有着与他的表情决不相称的絮叨,池师姐在的时候还不显现,这时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大概也是独自守着这一摊太过寂寞所致。
“你想问信息传递对我们是否重要?那当然是重要的,这话问的就外行了,但凡一个门派,哪有信息传递不重要的。啊,对金水院这样的小门派可能不重要,因为你们就在这一个小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嘛……对不起关道友,我并非有意伤害你……
“总之我们庆云阁是很看重这一点的,因为我们的分支遍布秦、雍、梁、益四州,当然主要在秦州雍州,另两州是刚进入不久。这么多机构,这么多修士,每月产生的请示、汇报、总结、命令不计其数。就拿我这个联络处来说,总不能事事我都回派里问一问,或者高价雇个信使,你是不知道河关这鬼地方送个信有多贵,我上次说二十文绝对是良心价……
“所以若非急事,我都是十日一报,其他地方也大抵如此。这怎么说呢?对我们庆云阁这种生意,倒也勉强够用。至于问鼎馆、寻道馆那些做灵药买卖的,像河关倒无所谓,放到中原、江南和蜀中这些繁华之地,那是宁可负担高昂的成本,也需自己建设时时可用的传递管道的,那些地方名门大派集中,资源和生意都竞争的很是激烈,不拼命不行。”
“庆云阁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关尚纳闷地问。
“啊,我们是秦雍二州最大的灵田出租者。你大概不知道,你们金水院的灵田其实也是庆云阁的地产,只不过因为灵力贫瘠,我们以极其低廉的价格租给秦州府,又由州府当作补贴无偿分配给金水院耕种,这也算是庆云阁回馈乡里的一种方式吧,哈哈。”
“……无论什么世界,地产商的生意都是这么简单粗暴而美好。”
“啊?关道友你太小声了我没听清。”
“没什么,我是感慨你们的生意太稳定了,难怪对信息传递效率的要求不高。”
“现在是这样,但我认为这个状态就快要改变了。”死鱼脸叹道。
“何出此言?”
“辽东丢了,这是池师姐带来的消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知道意味着阳雁草被重视了……但关尚当然不会讲,“请师兄解惑。”
“咦,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姓名啊,师兄师兄的,都没个称呼。”
关尚尴尬欠身:“还真是未请教……”
“没事,我姓余,余司,其余的余,司马的司,庆云阁俗修,叫我一句师兄也不亏。”
呃,还真是配合死鱼脸这个外号啊……关尚脸带愧色道:“余师兄。”
“嗯嗯。”死鱼脸很是满意,看来真是有段时间没人叫他师兄了,“顺便也告诉你,池师姐单名一个萧字。我们庆云阁姓池的不少,你万一追到阁里去,别误会了。”
“我真的……”
“没事,没事。说回辽东,对了,听到辽东失守这么重大的消息,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
“……我惊讶得很,就是没有表现出来。”
“年纪轻轻不形于色,你很有潜力啊,我当时可是着实让池师姐吓了一跳。”余司啰啰嗦嗦地道,“再说回辽东,那边的灵地灵田基本都属于二十四馆之一的幽州旗门馆,这一次让他们损失惨重,他们肯定想着要从其他地方弥补回来。旗门馆觊觎秦雍已久,我想不久的将来,我们庆云阁就要跟他们短兵相接,到时候十天一传的效率怎么够用?”
“这两州的灵田不已经都是你们的了吗?他们怎么进来?”关尚不解地问。
“我说我们在两州最大,什么时候说过都是我们的了?”余司翻着白眼道,“你以为开辟灵田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探查位置、评估灵力、划定地界、平整土地、实验何种灵药适合种植,真正的好灵地都在山上,所以这是极为耗费人手和银子的工作。最后有很大的可能是,与已知的任何可栽培灵药都不契合,于是只能荒废在那,等着日后研究出新品种再行种植。”
“为什么不能先试种后再进行其余事项呢?”
“朝廷不许,跟州府申请了哪个地域的探查权,就必须在一个月内开工。朝廷就是用这个方法逼着我们把灵地先清理出来,不断为道门的未来贡献资源,不然凭什么白白让我们拿灵田赚钱?天下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明白了。”关尚揉着额头道,“如果没有竞争对手,你们尽可以守着两州之地一点点蚕食开辟,但要是旗门馆也过来争抢灵地,你们就要面临两难,地拿多了耗银子,拿少了怕被人家抢先占了好地方……”
“然也。”余司点点头,“所以我成天到处跑,就是要评估河关周边灵地的开辟顺序,盘算哪里成本最低而可能收益最大,这可是个难度很大的差使,极容易出错,我压力无穷啊!”
这不是和前世防止房地产开发商囤地的意思差不多吗……关尚随口道:“这既然是庆云阁祖传的生意,不可能一点对策都没有吧?”
余司指指上方,道:“自然是有,我们在这两地搞得定州府,平日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旗门馆的馆主栾彰可是朝中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比我们阁主高着三级,这就很难办了。”
“唉,这就是钱来得太容易了,就懒得动脑。”关尚听着无奈,也不管当讲不当讲,“我倒是有两个办法,可以趁旗门馆还没进来,把能拿的地块……不对,是灵地区域先低成本拿在手里。”
“哦?关道友请讲。”余司忙道。
“其一,是土地性质,你们探查完了,别说那是灵地啊,就说你们阁主要拿那片山建个花园不行么?买山贵不贵?”
“不贵,都是荒山……不过到处搞花园,太明显了点吧?州府又不傻。”余司琢磨着道。
“那还有其二,分期开辟。在到手的地域里划出一期二期三期,慢慢来……”
余司再次摇头:“这个方式多年前尝试过,后来朝廷管的严了,从结果抓起,罚过好几家门派,大家都不敢了。”
这怎么一点儿空子都不给钻,比前世还难啊……关尚泄了气,道门若全是这样的精明货色,我还发什么财?
“关道友很是聪明,片刻之间就能想到这些主意,只是取巧并非易事。”余司道,“对了,扯得太远,你最开始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啊,我差点忘了,说起信息传递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