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生活常识,又或者是过往四年里同奏的相处经历都把答案指向了一处,那就是画眉鸟只能引吭高歌,并不能口吐人言。
吕平隔着玻璃门看了一眼那笼中正梳理羽毛的奏,叹了口气,“真该听妈妈的话,早些休息才好。”
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吕平在考虑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总是熬夜写稿的他腰也时常疼痛。若是这个时间驱车前往医院,刚巧能赶上专家坐诊,也不用花上一个早晨的时间用来排号。
本就不是很愉悦的早晨,吕平又因为考虑出门这件事而忧郁了起来。
往日这个时候他都应该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今日却不知为何,一点困意都没有,大概是因为妈妈发来的那三条消息吧……
他重新打开那道玻璃门,走回了阳台,将鸟笼给挂回了原处。倚着窗户,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去医院。
吕平抬起头,看着笼子里的奏,苦笑道:“你说,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是我结婚那天?还是孩子出生天?”
究竟是多么孤独的一个人才能把这样小小的心事说给一只鸟听?
吕平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在海平面下行走的人,四周皆是汪洋之水,偶有游鱼,也只是匆匆而过,到头来周边只剩下了自己,还有在半途中抓来,强行绑在身边的‘奏’。
“不要想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笼子里的那只画眉很是讥讽地回应一句。
这次吕平能肯定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是那鸟真的在口吐人言。他顺势抄起手边的挑杆就抽了过去,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死掉了就会失去威胁。
霎时间,鸟笼来回晃动,里面的水和鸟食自上而下,撒的到处都是。笼子中的奏也被那笼壁撞得晕头转向,‘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身上的羽毛也都散落下来,在空中缓缓飘落。
当吕平停下手上的动作时,整个阳台都是一片狼藉,那笼子也从高处摔到了地上,好在质量过关,并没有摔成碎片。至于笼子里的奏,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你究竟是鹦鹉,还是哥?”吕平用挑杆戳进了那笼子的缝隙之中,随时都有可能戳在那小小的画眉身上。
还没完全从创作中清醒过来的作家脑回路根本就不能以正常人的水准来评判。若不是用手指掐了自己之后清楚的感受到了疼痛,吕平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笼子中的奏扑楞了两下翅膀,挪到了一个那挑杆不能直接戳到的位置,“在你们人类的称呼中,我应该叫画眉。”
笼子里的那根挑杆颤抖了起来,却迟迟没有下落。吕平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松开了双手,捂着脸蹲在了地上,有些沮丧。
若是早些年奏就开口说话,吕平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取走它的性命。可这些年的相处下来,吕平早就把奏当作了自己的家人,对家人下杀手这件事,他自认做不出来。
即便对方只是一只画眉鸟。
“你什么时候会说人话的?”吕平蹲在地上数着地上散落的鸟食。
“什么啊,你应该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听懂我说话了才对。”笼子里的奏很是生气。
“我能听懂你说话?”吕平有些好奇的将目光转向了奏,下一秒就找到了开脱自己的借口,“那你也不能突然开口吓我。”
“嗯。”奏扑楞了一下翅膀换了个位置,“那我以后就不再对你开口讲话了。”
吕平的心‘咯噔’的颤了一下,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奏能说话,还是因为他能听得懂奏说话。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家伙倘若真的不再同他讲话,那么生活就还会如过往一般枯燥无味,即便目前什么变化都还没有发生。
吕平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连同人交流都困难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冲一只鸟开口。
最终,他也只能是将那笼子从地上捡起来,给里面重新添上鸟食和水,之后独自一人将那一片狼藉的场景给清理干净。从始至终,一人一鸟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将阳台恢复原样,吕平看着那笼子中正在饮水的画眉,扯了扯嘴角,心想:“奏要是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就当做了个梦,梦醒了以后,日子还是照旧过就好了。”
他拿起挑杆,正准备把鸟笼挂回原处时突然发现挂钩被摔裂掉了,已然不能支撑整个笼子的重量。
吕平轻叹了一口气,“唉,等我睡醒就带你去换个新家。”
“带我一起去,让我自己选!”奏冷不防地又冒出了这么一句。
纵然有了准备,吕平仍旧接受不了画眉能张口说话这件事情。就好像一个单身二十年的家伙突然有了对象,每天早晨清醒的第一件事一定是睁开眼睛,反复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脱离单身狗行列。
吕平没同奏再讲话,转身走出了阳台,再一次把那玻璃门给关了起来,还伸手扭下了反锁用的锁具,仿佛那一道玻璃门就能将他给保护起来一般。
他打了个哈欠,走回了卧室。体检,买鸟笼这种需要出门的事情,还是等睡醒了再说吧。
午饭时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仍在睡梦中的吕平,他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门口。
“谁啊?”吕平有些不耐烦,任谁被吵醒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即便是在正中午的时候。
“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吕平也不记得自己最近有没有买过什么东西,但他还是一把打开了房门。
一位身穿西装的男人就站在门前,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从厚度来看,里面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作为一个扑街作者,吕平可不认为会有读者给他寄手书或者刀片之类的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回执合同了。
“是吕平先生吗?”西装男轻轻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夹。
“是。”吕平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男人的穿着,“现在快递员都需要穿西装了吗?”
“那还麻烦您签收一下。”西装男并没有回应他那毫无笑点的梗,只是递出了一张单子。
“哦,好。”抄起门口柜子上放的笔,吕平就在那签收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快递现在都需要签收了吗?”
西装男接过了那张单子,确认了签名没有问题,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莫名其妙。”吕平看着那男人离开的背影,摸摸了头。
然后他便关上了门,拿着那文件夹回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