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关押在警备署，汤姆仍回味着那些少年们说过的话.

好像是打开了一扇门，一扇他隐隐察觉到但从不敢尝试去推开的门。

“原来还有这种活法！”

他被这个发现深深地震撼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贵族、所有人都生而平等，那——”

他忽然感到喉咙发干，剩下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咣咣咣！

连续的撞击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隔着监房的铁栅栏向外望，他对上值班宪警那双阴沉的目光。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值夜宪警原意为会平安无事地度过，他都打算在值班室悄悄睡一晚上，谁知汤姆偏偏挑这个时候来自首，搅扰了他愉快的夜晚。

“你过来一下。”

值夜宪警又拿警棍敲了敲铁栅栏，招招手示意汤姆靠近，嘴里抱怨着：“你说你，为什么非得大晚上跑过来，白天上班时候再来不行吗？给，拿着。”

他透过栅栏缝隙递给汤姆一个夹着签字笔的蓝皮记录本，“鉴于你是自首，又有人作保，我就不给你上手段了，今天你就在这上面好好交代你的犯罪经过，事无巨细地写下来，不要耍花招明白吗？”

盯着直到汤姆点头应下，他转头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等等。”汤姆叫住了他。

值夜宪警停步，很是不耐烦：“什么事？”

“刚刚和我一起来的......”

“已经走了！”话没说完，就宪警被打断了，“还有事吗？”

“额...没有了。”汤姆舔舔嘴唇，默默打消了向宪警要一杯水的打算。

汤姆捏着蓝皮的本子，又坐回那与墙壁连接着的长椅上。

他向后仰头，腿慢慢舒展伸直，头脑中思绪翻飞，双眼都迷离起来，眼中是盈盈的幸福。

“没有贵族，没有人生下来就高人一等。”

“没有奴隶，所有的种族都被一视同仁。”

“没有战争，世界充满了爱与和平。”

就这样想着想着，忽然，两行清泪滚落脸庞。

他梦见了天堂，醒来却发觉深处地狱。

他坐直身子，想抹去眼角的泪痕，却愕然发觉，自己正手握着笔，而蓝皮本子上已经写满了字。他恍然回想起来，在他刚才畅想美好世界的时候，手上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握着笔在纸上无意识地滑动，而这些自发的动作无疑会暴露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的身躯忽然僵硬了，心里咯噔一声，他不敢呼吸，也不敢扭头，只敢用余光一点点地向侧面瞟。

当确认宪警并不在旁边的时候，他才如释重负地重重吸气，然后他转身背对铁栅栏，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记录本。

一行行整齐漂亮的文字铺满了整页纸，上面写着——

“推翻政府推翻政府推翻政府推翻政府推翻政府推翻政府推翻政府推翻政府”

同样的内容，重复了整张纸。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此慌乱，但这一刻，他却格外的平静。

默默撕下这张写满决心的纸张，珍重地叠成小方块塞进胸前的衬衣兜内，

接着，他重新提笔，在记录本的新一页写道：

“我无罪。”